那片能把人灵魂都冻成冰渣子的森然嫉妒,还没在萧玦眼中彻底散去,整个黑风岭的核心地带便地动山摇般猛地一颤!
周遭那粘稠得像是墨汁的幻境浓雾,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狠狠撕扯,发出一连串玻璃碎裂的脆响,轰然消散!
真实的景象,终于呈现在所有人眼前。
这是一个巨大到夸张的地下溶洞,空气里飘着一股能把人熏个跟头的腥臭。溶洞的正中央,一头长得像蜥蜴,浑身却盖着一层惨白角质,体型足有三四丈长的怪物,正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它的气息,因为连续施展了两次大型幻术,变得极度虚弱,显然是身体被掏空了。
幻形兽!
“夫君!你怎么样?”云浅浅压根没多看那怪物一眼,一颗心都拴在了墨衍身上,小手死死地扶着他,生怕他下一秒就直接躺尸。
“死不了。”墨衍咳出一口带着血沫子的唾沫,脸色白得像刚刷的大白墙,却依旧强撑着,顺势把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靠在了云浅-浅的身上,那双深邃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满足。
而这一幕,落在不远处的萧玦眼中,简直比那头狰狞的幻形兽还要刺眼一百倍!
那种旁若无人的亲密,那种奋不顾身的关切,像一万根烧红的钢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的心上!
凭什么?!
凭什么她能对一个不知道从哪个山沟里冒出来的野男人这么上心,对自己这个堂堂的南楚太子,却永远是一副客气疏离的样子?
一股混合着嫉妒和不甘的滔天怒火,轰的一声冲垮了萧玦所有的理智!
他猛地扭过头,那张总是挂着温和笑容的俊脸,此刻冷得能刮下三斤寒霜,目光死死钉在那头已是强弩之末的幻形兽身上!
他要证明自己!
他要当着云浅浅的面,亲手砍下这头畜生的脑袋,让她看清楚,谁才是那个能保护她、能给她一切的真正强者!
“妖孽!受死!”
萧玦发出一声压抑着无尽怒火的爆喝,猛地抽出腰间削铁如泥的宝剑,长身而起,竟是第一个朝着那幻形兽猛扑过去!
“保护殿下!”
周围那十几个太子府的精锐护卫一见主子都上了,也纷纷怒吼着结成战阵,玩命儿似的紧随其后!
“来得好!”
那幻形兽见状,血红的眸子里非但不怕,反而闪过一丝极其人性化的狡猾与残忍!
它猛地张开血盆大口,却没喷出什么火焰毒雾,而是一阵无声的、诡异至极的精神波动瞬间扩散开来!
冲在最前面的萧玦和一众护卫,只觉得眼前景象猛地一花!
脚下坚实的地面,眨眼间变成了湿滑无比的冰面!周围的空气,也变得如同沼泽般粘稠,每往前挪动一步,都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砰!”
一个护卫脚下一滑,当场摔了个狗啃泥,还没等他爬起来,旁边的岩壁竟毫无征兆地“活”了过来,化作一只巨大的岩石手掌,一把将他攥住,噗嗤一声捏成了肉泥!
“小心!是幻术!”萧玦脸色剧变,厉声大喝。
可已经晚了!
这幻形兽最拿手的,就是这种虚实结合、让人防不胜防的诡异幻术!
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
有的护卫看见朝夕相处的同伴突然从背后捅来一刀,有的则发现自己掉进了流沙坑里,越挣扎陷得越深。整个战阵瞬间乱成了一锅粥,非但没伤到幻形兽一根毛,反而自相残杀,死伤惨重!
萧玦更是狼狈得不行,他身法再快,剑术再精,可在这真假难辨的幻境里,也只能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窜,好几次都差点被自己人的刀剑砍中,气得哇哇大叫,却又屁用没有!
远处,云浅浅看着这一幕,小嘴微微张着,心里的小人已经笑得在地上满地打滚。
【哎哟喂,这位太子殿下是猴子派来的逗比吗?这冲上去送人头的架势,简直是勇气可嘉,智商感人啊!】
就在这时,一直靠在她身上的墨衍,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声音虚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咳咳……不行……这妖兽的幻术……专攻神魂,再拖下去……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墨衍从怀里哆哆嗦嗦地摸索了半天,掏出一枚看起来平平无奇、用黄纸画就的符箓,不由分说地塞进了云浅浅的手里。
“这是……这是我师门最后的护身符……你……你拿着……”他艰难地喘着气,声音断断续续,“这妖兽的弱点……在它……在它眉心下三寸的逆鳞之中,那是它的妖核所在……你……你用尽全力,把这符箓……扔过去……”
云浅浅低头看着手心那张画得歪歪扭扭,跟小孩涂鸦似的符箓,又看了看墨衍那张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心口猛地一疼,眼眶瞬间就红了。
【狗男人,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保护我……】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没有半分犹豫,抓起那枚被墨衍灌注了毕生剑气的“护身符”,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朝着那正在戏耍萧玦等人的幻形兽,狠狠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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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姿势,歪歪扭扭,毫无章法,活像一个从没摸过暗器的小姑娘在扔石子。
符箓在空中划过一道极其诡异的、仿佛喝醉了酒一般的s型轨迹,看起来马上就要偏到十万八千里外去。
场中正被幻术折磨得死去活来的萧玦,眼角余光瞥到这一幕,差点没当场气得吐血。
添乱!
这女人简直是在添乱!
然而,下一秒,让所有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一幕发生了!
那枚看起来马上就要脱靶的符箓,在即将飞出战场的最后一刻,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拨了一下,猛地一个九十度急转弯!
“嗖——!”
黄纸符箓如同一道金色的闪电,无视了所有的幻术与阻隔,以一种快到极致、精准到令人发指的姿态,悍然射入了幻形兽眉心下三寸的那片逆鳞之中!
“噗嗤!”
一声轻响,像是戳破了一个熟透的西瓜。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幻形兽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脸上那人性化的戏谑与残忍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骇然与不敢置信。
它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那个被洞穿的、拳头大小的窟窿,以及那颗早已被一股霸道绝伦的剑气彻底绞碎的妖核,血红的眸子里,最后的神采,如被风吹灭的烛火,迅速黯淡下去。
“轰隆——”
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激起漫天尘土。
周围那让人防不胜防的诡异幻术,也在瞬间烟消云散。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萧玦和他那几个幸存下来的护卫,一个个跟被雷劈了似的,呆若木鸡地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看看地上那头死得不能再死的幻形兽,又看看那个还保持着投掷姿势、一脸茫然无辜的云浅浅,眼神里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深深怀疑。
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们一群精锐高手,拼死拼活打了半天,被人家当猴耍。
结果,被这个小女人随手扔了一张符,就……就给秒了?
这他妈的是什么离谱的剧情?!
“呼……好险好险……”云浅浅拍着小胸脯,长长地舒了口气,随即眼睛一亮,像只发现了宝藏的小松鼠,提着裙摆就朝着幻形兽的尸体跑了过去,“哇!它身上好像有亮晶晶的东西哎!”
片刻后,她从妖兽尸体里,掏出了一枚鸽子蛋大小、通体晶莹、散发着磅礴能量的妖丹。
萧玦的嘴角,控制不住地狠狠一抽。
他缓缓走到幻形兽的尸体旁,看着那处贯穿前后的致命伤口,瞳孔骤然收缩!
在那伤口的边缘,还残留着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可见的……剑气!
那股剑气,精纯、霸道、锋锐到了极致!光是感受那么一丝,都让他这个南楚太子感到一阵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与心悸!
这……绝不是什么普通的符箓能造成的!
萧玦猛地回头,目光如刀,死死落在了那个正靠在云浅浅怀里,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的墨衍身上,那双总是含着温和笑意的眸子里,第一次,浮现出了毫不掩饰的、浓烈到极致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