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官道,留下一串向南的辙痕。
告别王都的风雪,一行伪装成商队的车马,不紧不慢地驶在初春的暖阳里。
马车外壳朴素得能掉渣,可内里却别有洞天。厚实雪狼皮铺满车厢,角落小香炉里燃着宁神静气的顶级檀香,矮几上更是堆满了各式糕点零嘴。
云浅浅整个人陷进软垫,手里捏着块刚买的麦芽糖,吃得眉开眼笑,半点没有世子妃的仪态,活像只撒欢的兔子。
“哎,夫君,尝尝这个?南边的小玩意儿,又甜又黏牙,可好玩了!”
云浅浅献宝似的把麦芽糖怼到墨衍嘴边,一双杏眼亮晶晶,写满期待。
脱离了王府那压抑的氛围,她算是彻底放飞了自我。一路南下,看遍了与北境千里冰封迥异的青山绿水,吃遍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地方小吃,整个人都鲜活了不止一星半点。
墨衍斜靠在另一侧,手里捧着卷古籍,视线却压根没落在书页上,全跟长了钩子似的黏在她身上。
他已不再是那个病弱苍白的世子,脸上虽依旧带着几分病气,可眉眼间那股子慵懒散漫和毫不掩饰的宠溺,却像化开的春水,满得快要溢出来。
现在的他,是游历天下的墨公子。
墨衍就着云浅浅的手,咬了一小口麦芽糖,甜腻的味道瞬间在味蕾上炸开,让他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却还是咽了下去。
“嗯,不错。”
“是吧是吧!”云浅浅得了夸奖,笑得更开心了,又拿起一块红彤彤的糕点,再次递到他嘴边,眼底闪过一丝狡黠,“那你再尝尝这个!我们南赵国的特色,朝天椒米糕!”
她满心等着看这个北境男人被辣得变了脸色的好戏。
谁知墨衍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便面不改色地张口吃了下去,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评价道:“味道尚可,就是火候差了些。”
云浅浅的恶作剧瞬间破产,小嘴一撅,不满地嘟囔:“没劲。”
墨衍看着她那副小模样,嘴角的弧度愈发明显,伸手拿过一块她最爱的桂花糕,递到她唇边。
“尝尝这个,不辣。”
云浅浅立刻被美食转移了注意力,张口就咬了下去。
这样温馨又幼稚的互动,成了这趟南行路上最寻常的风景。
墨衍会陪她看窗外飞速倒退的山川,听她叽叽喳喳地讲着南赵国那些没营养的童年趣事。夜晚宿在野外,他会寻一处视野最好的山坡,升起一堆篝火,陪她看漫天繁星,听她用五音不全的调子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两人之间,再没半分试探与疏离,仿佛一对再寻常不过的江湖夫妻,自然而然地,进入了老夫老妻的相处模式。
旅途并非总是一帆风顺。
这日,车队行至一处两山夹道的偏僻官道,马车毫无征兆地一个急停,外面传来嗜血冰冷的呵斥声。
“什么人?!”
云浅浅正抱着一只烧鸡猛啃,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差点没把鸡骨头卡在喉咙里。
“嘿嘿嘿,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一阵粗野嚣张的狂笑从林子里传来,十几个手持明晃晃大刀、凶神恶煞的劫匪猛地钻了出来,将整个车队团团围住。
为首那人是个独眼龙,满脸横肉,扛着一把鬼头大刀,贪婪的目光在车队货物上扫来扫去,最后,落在了那辆看起来最不起眼的马车上。
“少废话!识相的,把车里的金银财宝和女人都给老子留下,爷爷我还能饶你们一条狗命!”独眼龙狞笑着,唾沫横飞。
车厢内,云浅浅的眉头瞬间拧成一个疙瘩。
又是这种没技术含量的土匪。
她下意识就想打开系统商城,兑换个天降神雷符之类的黑科技,给这帮不长眼的家伙开开眼。
可她还没来得及动手,身旁的墨衍却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股子让人心头发毛的森然寒意。
他依旧是那副慵懒散漫的姿态,仿佛外面那些明晃晃的刀子,不过是孩童的玩具。
墨衍慢条斯理地放下书卷,修长的手指从旁边的小碟里,拈起了一枚吃剩的杏核。
屈指,轻弹。
动作优雅得像是在弹奏一首无声的琴曲,不带半点烟火气。
“嗖——”
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破空声,一闪即逝!
外面,那正叫嚣得起劲的独眼龙,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
他的眉心正中央,悄无声息地,多出了一个指头大小的血洞。
红的,白的,顺着血洞缓缓流下,触目惊心。
独眼龙眼中的神采,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抽走,变得空洞而茫然。
“噗通!”
魁梧的身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再无半点声息。
整个山道,瞬间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剩下的那些劫匪,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了出来,用一种看鬼般的眼神,死死盯着那辆平平无奇的马车。
他们甚至……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老大,就这么死了?!
一股深入骨髓的恐惧,如同瘟疫般在他们心中疯狂蔓延!
“鬼……鬼啊!”
不知是谁第一个发出凄厉的尖叫,剩下的劫匪瞬间作鸟兽散,一个个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朝着林子里疯跑,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
车厢内,云浅浅也彻底看傻了。
她呆呆地看着墨衍那只刚刚弹出杏核的、修长白皙的手指,又看了看外面那个眉心还在汩汩冒血的尸体,小嘴微张,手里的烧鸡“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靠!
弹指杀人?!还是用一枚吃剩的果核?!
这狗男人的武力值,到底他妈的是个什么级别?!
她一直以为自己对他的实力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认知,可现在看来,自己知道的那些,恐怕连冰山的一角都算不上!
“怎么了?”墨衍仿佛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侧过头,看着她那副活见鬼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吓傻了?烧鸡掉了,还要不要再来一只?”
云浅浅没说话,只是机械地摇了摇头,然后,缓缓地,默默地,把自己团成一个球,缩到了车厢的最角落。
【妈妈,这个世界太危险了,我想回家……】
嗜血很快处理好了现场,从那些劫匪身上搜出了一些带有墨渊私兵印记的令牌,证实了他们的身份。
车队继续前行。
只是车厢里的气氛,却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
云浅浅时不时地用眼角余光偷偷瞟一眼那个又捧起书卷,恢复了人畜无害模样的男人,心里那根名为敬畏的弦,彻底被拉满了。
旅途中的见闻,也让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越来越深刻。越是往南,遇到的阻碍就越多,那些打着各种旗号的山匪、恶霸,背后或多或少,似乎都有圣门的影子。
那个所谓的圣门,对凡俗界的侵蚀,远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
前路漫漫,还不知道有多少未知的危险,在等待着他们。
云浅浅攥了攥拳头,看着自己系统面板上那不断上涨的功德点数,眼神,第一次变得无比坚定。
摆烂虽好,但想要安安稳稳地摆烂,就必须先把所有挡路的石头,都给一脚踢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