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掌王府的这七天,云浅浅算是彻底体验了一把什么叫比996社畜还苦的命。
简直不是人干的活。
在她的雷霆手段下,数十名墨渊安插在王府各个角落的钉子被连根拔起。
当然,摆在明面上的,云浅浅依旧是那个天真烂漫、人畜无害的小白花世子妃。
她不过是在核对账目时,嘟着嘴抱怨一句:“咦,这个刘管事采买的锦缎,怎么比我上次在外面看的贵了三成呀?是不是被人坑了?”
下一秒,系统的功德点便“叮”一声到账。
她也就是在巡视库房时,脚下“不小心”被一个箱子绊了一下,好奇地打开一看,发现了几箱账册上根本没有的无主珍宝。
功德点再次“叮叮叮”地疯狂涌入。
或是在跟下人拉家常时,“偶然”听某个洒扫的婆子炫耀自家儿子出息了,明明月钱只有三两,却能在都城最大的销金窟一掷千金。
举报,提交,功德点到手。
一连串操作行云流水。
功德点数蹭蹭上涨的悦耳提示音,简直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听得云浅浅心里乐开了花,连带着处理那些盘根错节的烂账都变得干劲十足。
于是乎,在老王爷那不问过程、只看结果的暗中撑腰下,在全府上下对她那神乎其神的“福星体质”的盲目崇拜中,整个北境王府的风气,竟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焕然一新。
“听说了吗?李管事被撤了,就是因为昨天世子妃路过花园,随口说了句那几盆兰花没精打采的!”
“我的天!真的假的?世子妃的嘴是开过光吧!”
“谁说不是呢!现在府里谁不知道,宁可得罪王爷,不能让世子妃皱一下眉头!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偷奸耍滑的下人变得比谁都勤快,阳奉阴违的管事变得比谁都恭敬,整个王府的运作效率,硬生生拔高了一个档次。
只是,没人知道,这位在人前运筹帷幄、仿佛开了天眼的“代王妃”,每天深夜回到听雪阁时,都会累得像条脱了水的咸鱼,瘫在椅子上连根小指头都懒得动弹。
但她还是会雷打不动地,拖着那副快要报废的身体,一步一步挪到墨衍的床前。
云浅浅盘膝坐下,将体内那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精纯灵力,小心翼翼地渡入男人体内,为他续上那口气若游丝的命。
这日清晨,天色才蒙蒙亮。
第一缕曦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石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云浅浅又熬了个通宵,刚处理完最后一本积压的账册,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跟个游魂似的飘回内室。
熟门熟路地在床边坐下,准备开始每天的“输血”日常。
可就在纤细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墨衍胸膛的刹那,云浅浅的动作,猛地一僵。
眼前的男人,那长如蝶翼的睫毛,好像……极其轻微地,颤了一下?
是错觉么?
云浅浅的心脏,咯噔一下,毫无征兆地漏跳了一拍。
肯定是错觉。
自己这都快七十二小时没合眼了,出现幻觉也正常。
她这么安慰自己,可眼睛却不听使唤。
云浅浅缓缓凑近了些,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屏住,一双清澈的杏眼瞪得溜圆,死死盯住他那张俊美却苍白如纸的脸,生怕错过任何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一息,两息,三息……
周围安静得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就在云浅浅以为自己真是因为过度疲劳出现幻觉,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失落时。
墨衍那双紧闭了整整七天七夜的桃花眼,眼皮再次轻颤,随即,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艰难的姿态,缓缓掀开了一道缝隙。
一线天光,就这么毫无预兆地,重新闯入了他那片沉寂了太久的黑暗世界。
四目相对。
墨衍的眼神起初还有些涣散,像是蒙着一层化不开的浓雾,瞳孔里映不出半点焦距。
可当那双迷茫的眼,在看清眼前这张因为通宵熬夜而略显憔悴、却又因狂喜而亮得惊人的小脸时,所有的雾气,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散!
所有的涣散,在顷刻间凝聚成一点!
他那双总是含着三分慵懒、七分戏谑的桃花眼里,清晰地,完整地,只倒映出一个人的身影。
是他那个胆小、爱财、又总能给他带来无限惊喜的小王妃。
墨衍看见她眼下的乌青,看见她那张本就只有巴掌大的小脸又瘦了一圈,尖尖的下巴显得格外惹人怜爱。
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疼,混杂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如同一座沉眠万年的火山,在他胸中轰然爆发!
墨衍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像是要冒火,发出的第一个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张粗糙的砂纸在互相摩擦,却又带着一种能将人溺毙的温柔。
“你……瘦了。”
轰!!!
简简单单两个字,像是一道九天惊雷,又像是一股最霸道的暖流,悍然无匹地撞进了云浅浅的心里!
她整个人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没听懂这两个字组合在一起代表着什么。
瘦了?
他说我瘦了?
这个狗男人,昏迷了整整七天七夜,醒来后第一句话,不是问自己怎么样了,不是问王府怎么样了,更不是关心自己的小命,而是……说我瘦了?
云浅浅的鼻子,猛地一酸。
眼眶,毫无征兆地涨红。
她想笑,想骂他一句“狗男人你总算醒了”,想装作若无其事地跟他说一句欢迎回来。
可嘴角刚刚牵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一滴滚烫的泪珠,就完全不受控制地,从眼角决堤滑落。
紧接着,就像是打开了某个失控的开关。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汹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唰——”
这么多天强撑着的坚强,这么多天独自面对风雨的伪装,这么多天死死压抑在心底的恐惧、委屈、后怕……
在这一刻,在他这句轻描淡写的“你瘦了”面前,轰然崩塌,碎得连渣都不剩。
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喉咙里像是被堵了一大团滚烫的棉花,又酸又胀,难受到极致。
云浅浅猛地扑到床边,一把死死攥住他那只冰凉的大手,然后,将自己那张挂满了泪水的小脸,重重地,深深地,埋进了他的掌心。
“呜……呜呜呜……”
压抑了太久的哭声,终于从喉咙深处,断断续续地溢了出来。
那哭声里没有撕心裂肺的嚎啕,只有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委屈到了极点的呜咽,像一只迷路了很久很久的小兽,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找到了那个可以让她卸下所有戒备和伪装的港湾。
滚烫的泪水,打湿了他的掌心,也烙印在了他的心尖上。
墨衍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想抬起手,想为她擦去脸上的泪痕,想把这个为他撑起了一片天的、爱哭的小女人,紧紧地揉进自己的怀里。
可他太虚弱了,虚弱到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墨衍只能任由那滚烫的泪水浸湿自己的手掌,只能用那双失而复得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贪婪地描摹着她因为哭泣而剧烈颤抖的、瘦弱的肩膀。
最终,所有的千言万语,都只化作了一声无奈而宠溺的、极轻极轻的叹息。
傻丫头。
真是个……傻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