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阁外,已然不是战场,而是单方面的屠宰场。
噗嗤噗嗤的刀锋入肉声,咔嚓咔嚓的骨骼碎裂声,混着濒死的惨叫,在风雪里搅成了一锅冒着热气的血粥。
暗卫统领浑身浴血,活像刚从血池里爬出来的恶鬼,那身黑色的劲装早被冻硬的血痂糊成了铁片。他手里的刀刃卷了口,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刀柄哗哗往下淌,可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死死钉在阁楼门口,像一头护着崽子的绝境孤狼。
身后,是最后十几个还能站着的暗卫,个个带伤,摇摇欲坠,全凭一口气硬撑着。
而他们面前,是黑压压一眼望不到头的叛军,数量数倍于己,像一群嗅到了血腥味的鬣狗。
不远处的阴影里,二叔墨渊揣着手,脸上挂着胜券在握的扭曲笑容,眼神贪婪,像是在欣赏一出自己导演的绝妙好戏。
慈安堂那边?早就被自己的私兵围死了,王妃那点撕心裂肺的叫骂,隔着老远就被喊杀声盖了过去,翻不起半点浪花。
完美!
一切都堪称完美!
只要墨衍那个小畜生一死,再顺手把云浅浅这个扫把星处理掉,他墨渊,就是北境独一无二的王!
墨渊嘴角的笑意疯狂扩大,正要抬手下令,将这碍眼的听雪阁夷为平地。
可就在这一刹那!
“吱呀——”
一声极轻的木门转动声,在这喊杀震天的战场上,竟诡异地扎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听雪阁二楼,露台的门开了。
一道单薄的身影披着雪白狐裘,由丫鬟搀着,一步一步,走到了栏杆边。
是云浅浅!
刹那间,所有人的动作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出现了零点一秒的凝滞。
正在冲杀的叛军停下了脚步,奋力格挡的暗卫也愣住了,数百道目光,齐刷刷地汇聚到了那道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下的身影上。
“那……那是谁?”
“好像是妖妃?她出来干什么?找死?”
“一个快死的病秧子,这时候跑出来装神弄鬼,嫌命长了?”
叛军阵中爆发出压抑不住的骚动和嘲讽。
墨渊脸上的笑容也是一僵,随即化为了更深的不屑与轻蔑。
都这种时候了,一个女人还想翻天不成?
然而,就在全场的注视下,云浅浅缓缓抬起了手。
那只纤细的手中,赫然握着一枚玉佩!
一枚在火光下流转着温润光泽,上面盘踞着一条栩栩如生蛟龙的玉佩!
龙纹玉佩!
象征着北境至高无上权力的信物!
嗡!
所有王府护卫出身的叛军,脑子里齐齐炸开一声惊雷!
一双双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那枚玉佩,仿佛看到了什么鬼神之物!
“见此玉佩,如见王爷!”
云浅浅的声音不大,甚至带着病态的虚弱,可她将最后一丝灵力灌注其中,让这道声音化作无形的锥子,狠狠扎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
“所有王府护卫,立刻放下兵器!”
“违令者,以叛国论处,诛九族!”
轰隆——!
叛国!诛九族!
这几个字,像三座无形的大山,轰然砸在那些王府护卫的心头,压得他们瞬间面无人色,呼吸困难!
叛国?
他们只是听信了二王爷的话,以为老王爷病重,世子被妖妃所害,这才义愤填膺前来“诛杀妖妃”!可现在,代表王爷本人的龙纹玉佩,竟然还在世子妃手中!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王爷认可她!说明他们……错了?
一时间,叛军阵营中,那些隶属王府的护卫,握刀的手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眼里的凶光迅速被惊恐与混乱吞没!
“哈哈哈!笑话!天大的笑话!”
墨渊眼看军心浮动,瞬间急了,指着露台上的云浅浅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试图用笑声掩盖自己的心虚!
“一个快死的灾星,拿着块不知从哪儿偷来的破玉,就敢冒充王爷发号施令?你们是猪吗!她的话也信?”
“都给老子听着!杀了她!第一个砍下她脑袋的,赏黄金万两,封万户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几个墨渊的死忠亲信眼中瞬间爆出贪婪的血光,无视了那枚玉佩的威慑,嘶吼着再次朝听雪阁冲去!
然而,他们刚冲出两步!
咚!
一声沉闷到极点的巨响,毫无征兆地从所有人身后传来!
地面,随之猛地一颤!
咚!咚!咚!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整齐划一,仿佛一柄看不见的千斤巨锤,正一下,又一下,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怎么回事?!”
叛军的后阵瞬间炸开了锅!
没等他们回头看清,一支身披玄铁重甲、手持斩马长刀的骑兵,便如同一道黑色的钢铁洪流,以一种摧枯拉朽的霸道姿态,狠狠凿穿了他们那混乱不堪的阵型!
噗嗤!噗嗤!
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那些方才还凶神恶煞的叛军,在这些浑身散发着尸山血海般恐怖煞气的骑士面前,脆弱得就像纸糊的羔羊!
混乱中,人群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一道身披王铠、手持镇北王剑的高大身影,在数十名亲卫的簇拥下,龙行虎步,踏着满地鲜血与尸骸,走进了这片修罗场!
来人虎目如电,不怒自威,仅仅是站在那里,那股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铁血煞气,便化作实质般的威压,如山崩海啸般席卷全场!
“扑通!”“扑通!”
所有叛军,无论是墨渊的私兵还是被蛊惑的护卫,双腿一软,手里兵器“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成片成片地跪了下去,连头都不敢抬!
北境之主,墨擎苍!
老王爷,亲临!
然而,墨擎苍看都没看地上那些抖成筛糠的叛军一眼。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越过所有人,投向二楼露台之上,那个在寒风中衣袂飘飘、手持玉佩的纤弱身影。那双总是深沉如海的虎目之中,第一次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许与欣慰!
好一个儿媳!
有胆有识!没给他们墨家丢人!
随即,那赞许的目光瞬间化为两把淬了寒冰的刀子,死死钉在了早已面如死灰的墨渊身上!
“大……大哥……”
墨渊脸上的狞笑彻底凝固,像个画花了脸的小丑,他怎么也想不到,本该在书房闭门不出,被他下毒不能动弹的大哥,会以这种君临天下的姿态出现!
他的牙齿都在打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您……您怎么……”
墨擎苍懒得听他一句废话。
在全场死一般的寂静中,墨擎苍缓缓从怀中掏出了一本账册。
一本看起来有些年头,边角都已磨损,却被保存得极其完好的账册!
正是云浅浅和墨衍从千年秘境中,拼死带出的那份……尘封了十年的罪证!
“念!”
墨擎苍看都不看墨渊,随手将账册扔给身后一名亲卫统领,一个字,声如洪钟!
那统领颤抖着手接过账册,仅仅翻开第一页,看清上面那一行行用鲜血写就的记录时,一张刚毅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猛地抬头,用一种看臭虫、看卖国贼的眼神,狠狠剐了一眼跪在那里的墨渊,随即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上面的罪状,一字一句地,嘶吼了出来!
“玄武历三千二百四十三年,秋!墨渊,私通境外‘圣门’,以三千套王府制式破甲重弩,换取下品灵石一百枚!”
“同年冬!墨渊,开启王府密道,倒卖北境战备物资‘玄铁矿石’五百斤,换取三品丹药‘破镜丹’一枚!”
……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那些还跪在地上的王府护卫脸上,火辣辣的疼!
勾结外敌!
倒卖军备!
甚至……连北境的命根子玄铁矿都敢卖?!
这他妈是争权夺利吗?
这是叛国!这是在掘整个北境所有人的祖坟!
“唰!”
所有王府护卫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
他们可以容忍内斗,但绝不能容忍背叛!
“叛徒!”
不知是谁第一个吼出声,下一秒,所有还站着的王府护卫,竟不约而同地调转刀口,用一种看杀父仇人般的眼神,对准了那些还一脸懵逼的墨渊私兵!
战局,在这一瞬间,以一种最彻底、最无可辩驳的方式,悍然逆转!
叛乱,土崩瓦解!
“拿下这个叛国逆贼!”
墨擎苍眼中杀机毕现,手中镇北王剑猛然一指,对墨渊下达了最终的审判!
眼看大势已去,墨渊彻底疯了!他知道,自己完了!
就在几名王府卫队即将冲上前擒拿的瞬间!
异变陡生!
一股诡异到极点的漆黑浓雾,毫无征兆地凭空出现,瞬间将墨渊和他身边仅剩的几名死忠亲信完全笼罩!
“什么人?!”墨擎苍脸色剧变,发出一声怒喝!
黑雾之中,一道身披黑袍、看不清面容的神秘身影缓缓浮现,正是那名魔使!
他隐藏在兜帽下的目光轻蔑地扫了一眼如临大敌的墨擎苍众人,嘴角勾起一抹极致的嘲弄。
“凡人的闹剧,到此为止了。”
话音落下,那片黑雾连同被裹挟在其中的墨渊,竟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在原地……凭空消失!
只留下一地狼藉,和被这一幕彻底震慑了的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