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又香又甜、还沾着云浅浅口水的桂花糕,以一种极度荒诞的方式,终结了听雪阁历史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规矩颁布大会。
墨衍的脸黑如锅底。
男人一言不发地回到书桌后,周身散发的寒气,几乎要把整间书房冻成冰窟窿。
云浅浅则彻底怂了,把自己缩在贵妃榻的角落里,抱着膝盖团成一个球,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冰冷刺骨的视线,像两把淬了毒的手术刀,正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身上来回刮过,似乎在研究从哪个角度下刀,能让她死得更有创意一点。
尴尬、窒息、外加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坐立难安。
不行,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了!
和一个洁癖癌晚期、喜怒无常还特爱立规矩的腹黑大佬共处一室,简直比在火山口玩蹦极还刺激。她的咸鱼之心每天都在遭受着前所未有的考验。
必须跑路!
云浅浅鼓足十二万分的勇气,从软榻上一点点挪下来,迈着小碎步磨蹭到书桌前,伸出两根手指,怯生生地扯了扯墨衍的袖子。
“夫……夫君……”
墨衍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冰冷的单音节:“嗯?”
“那个……我……我觉得我还是搬回静心苑去住比较好。”云浅浅的声音细若蚊蝇,脸上硬挤出一个讨好的笑,“我这人手笨脚笨的,还贪吃,老是给您添麻烦,我心里……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墨衍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冷得能掉冰渣:“说完了?”
“说……说完了。”
“驳回。”
简简单单两个字,干脆利落,不带一丝一毫商量的余地。
云浅浅瞬间石化在原地。
狗男人!霸道!独裁!不讲道理!
她还想垂死挣扎一下,可一对上墨衍那双“你再多哔哔一个字就死定了”的冰冷眼神,瞬间就蔫了,只能灰溜溜地缩回了自己的小窝。
至于那劳什子听雪阁三大规矩,墨衍从此闭口不提,仿佛那场让他颜面扫地的闹剧,压根就没发生过。
日子,就在这种诡异又充满拉扯感的氛围中一天天滑过。
云浅浅的摆烂事业蒸蒸日上,而墨衍的容忍度底线,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降再降。
这天,云浅浅正百无聊赖地翻着王妃派人送来的一堆杂书,试图从中找出一些能兑换成功德的“不和谐”内容。
无意间,她翻开了一本名为《安神助眠香料谱》的古籍。
书页泛黄,上面用娟秀的字迹记录着各种安神香的配方。
当目光扫过其中一页时,云浅浅的动作猛地一顿。
【七星凝神香:取北海沉香为主料,辅以静心草、忘忧果、百合根等七味药材,按特定比例调和,以文火熏制。此香气味清幽,有凝神静气、驱除心魔、辅助深度睡眠之奇效。对神魂受损、或因剧痛而难以入眠者,有莫大裨益。】
难以入眠……
云浅浅的脑海里,瞬间闪过那夜墨衍毒发,蜷缩在床榻上痛苦颤抖的模样。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从住进听雪阁,自己好像就没见过这个男人真正睡着过。无论多晚,里间的烛火总是亮着,他要么在批阅卷宗,要么就是静静枯坐,一夜无眠直至天明。
他是在……害怕睡着?还是因为毒发的痛苦,根本无法入睡?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泛起一阵细密的、从未有过的疼。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从心底破土而出——她想为他做点什么。
无关功德,也无关讨好。
就是单纯地,想让他能睡个好觉。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如疯长的野草,再也无法抑制。
她决定了,要亲手为他调配这“七星凝神香”。
是夜,月黑风高。
云浅浅躺在床上,耳朵竖得跟兔子似的,仔细捕捉着里间的动静。
当确认墨衍的呼吸变得平稳悠长,似乎已经“睡下”后,她立刻像只灵巧的狸猫,悄无声息地从床上一跃而起。
目标,听雪阁最核心的禁地——丹房!
白天她早就打探清楚了,听雪阁的丹房比书房的戒备还要森严百倍,据说里面收藏着无数天材地宝,是墨衍的私人领域,连王妃都未曾踏足过。
云浅浅借着月色掩护,灵巧地躲开一波波巡逻的暗卫,动作敏捷得像个专业间谍,最后成功溜达到丹房门口。
她从怀里掏出早就备好的一根发簪,对着那把看起来就无比复杂的门锁一通鼓捣。
“咔哒。”
一声轻响,门开了。
云浅浅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耶,矮身一闪就钻了进去。
一股浓郁至极的药香扑面而来。一排排巨大的紫檀木药柜整齐排列,上面摆满了各种贴着标签的玉瓶和木盒,空气中都仿佛飘荡着实质化的灵气。
云浅浅不敢耽搁,借着从系统商城里花1点功德兑换来的“微光术”那点萤火虫般的光亮,飞快地找到了香料谱上记载的那七味药材。
她将药材一一摆在炼丹台上,拿出药碾子和石磨,回忆着书上的步骤,开始笨拙地处理起来。
可她毕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主,现代社会更是个厨房杀手。此刻处理起这些精贵药材,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研磨静心草时,力道不是重了就是轻了,磨出来的粉末粗得跟沙子似的。
萃取忘忧果的汁液时,火候一个没控制好,“噗”的一声,一股黑烟冲天而起,整颗果子瞬间被烧成了黑炭。
云浅浅被熏得手忙脚乱,一张俏生生的小脸瞬间成了大花猫,心里急得不行。
搞什么啊!这玩意儿比做高数题还难!
就在她手忙脚乱试图抢救最后一颗忘忧果时,一道冰冷的、带着一丝戏谑的嗓音,毫无征兆地在她身后响起。
“玩得开心吗,世子妃?”
“啊!”
云浅浅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药材“啪”地掉在地上,整个人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原地跳起三尺高!
她惊恐地回过头,只见墨衍不知何时,已经鬼魅般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男人依旧穿着那身玄色寝衣,长发披散,神情慵懒,哪里有半分“睡下”的模样。那双深邃的桃花眼在昏暗的丹房里亮得吓人,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眼神里全是“人赃并获”的玩味。
“我……我……”云浅浅的大脑瞬间宕机,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路过……”
这种鬼话,连她自己都不信。
完了完了,夜闯禁地,偷盗药材,这下罪名坐实了,跳进忘川河都洗不清了!
她已经绝望地闭上眼,做好了被这个男人当场掐死,然后拖出去喂狗的准备。
然而,墨衍并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勃然大怒。
男人缓步上前,目光扫过炼丹台上一片狼藉的惨状,最后,落在那本被她摊开的《安神助眠香料谱》上。
他的眼神,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随即,墨衍什么也没说,只是径直走到了她的身后。
云浅浅紧张得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快要停滞了。
下一秒,一双温热结实的手臂,从背后轻轻环住了她。
墨衍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后背,一股混合着冷冽药香与他体温的气息,瞬间将她整个人密不透风地笼罩。
他的手,覆上了她那只还握着药碾子的、冰凉的小手。
“火候不对。”
男人低沉的、带着一丝沙哑磁性的嗓音,贴着她的耳廓响起,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敏感的耳垂上,带起一阵酥麻的战栗。
“研磨的力道也太重,会损了药性。”
墨衍握着她的手,引导着她,以一种缓慢而精准的力道,开始重新研磨药材。
他的动作很轻,很温柔,充满了令人匪夷所思的耐心,仿佛不是在教她处理药材,而是在引导她跳一支无比亲密的贴面舞。
云浅浅彻底懵了。
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身体僵硬地被他从背后圈在怀里,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一下,又一下地缓缓研磨着。
丹房里清冷的药香,混合着他身上独特的、令人心安的气息,还有两人之间那股迅速升温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像一张无形的巨网,将她牢牢困住。
她的心跳,在这一刻,彻底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