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图穷匕见(1 / 1)

雪蛤自己……长胖了吗?

这句软糯又天真的问话,像一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噗嗤一声,就这么狠狠捅进了慈安堂里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上!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刷的一下,全都焊死在了刘全那张已经开始疯狂抽搐的胖脸上。

冷汗,根本不是一滴一滴往下掉,而是像开了闸的洪水,从刘全的额角、鼻尖、下巴,争先恐后地往下滚,吧嗒吧嗒砸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洇开一小片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大团烧红的炭,又干又烫,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怎么回?

说账记错了?那他刚才赌咒发誓说的“连夜盘查,所有账目核对清晰”,岂不就是当着王妃的面放了个惊天动地的响屁?

说雪蛤就是会自己变多?这话别说糊弄王妃了,就是拉个三岁小孩来都骗不过去!

“许……许是库房的伙计,点、点错了数……小,小事,小事一桩。”刘全的腮帮子肉眼可见地抖动着,硬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干涩得像是两张砂纸在来回摩擦。

他试图用“小事”两个字把这天大的窟窿糊弄过去,但那越来越快的语速和飘忽不定的眼神,已经彻底出卖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这小丫头片子,绝对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对,没错,一定是这样!

然而,云浅浅似乎完全没看懂他那濒临崩溃的脸色,依旧歪着小脑袋,脸上挂着纯洁无瑕,甚至带着几分蠢萌的求知欲。

“哦,原来是点错了数呀。”

云浅浅轻轻颔首,像是真的接受了这个蹩脚的说法,随即指尖轻动,又哗啦啦地翻了两页,纤长的手指再次停下。

“刘总管,我又有一个地方不懂了。”

她的声音依旧很小,怯生生的,但在死一般寂静的大堂里,却清晰得如同平地炸响的一声惊雷。

刘全的心,猛地一咯噔,一种比刚才强烈十倍的不祥预感,如同乌云压顶,瞬间笼罩了全身的每一根汗毛!

“这……这里记着,八月十五中秋,王府从岭南采买了一批新鲜荔枝,用来赏赐下人。可是……”云浅浅皱起秀气的眉头,伸出白嫩的手指,一脸认真地计算起来,“可是我记得,我从南赵国出发,一路快马加鞭,也用了一个多月才到北境王都。岭南比南赵国还要远,这荔枝‘一日色变,二日香变,三日味变’,它们……它们是怎么赶在中秋节当天,还水灵灵地出现在王府的呀?”

轰!

如果说第一个问题是出其不意的一记闷棍,那这第二个问题,简直就是一柄看不见的千斤重锤,结结实实地,狠狠砸在了刘全的天灵盖上!

大堂之内,瞬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就连一直稳如泰山站在林舒婉身后的李嬷嬷,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用一种看怪物般的眼神死死盯着云浅浅。

这他娘的已经不是巧合能解释的了!

第一个问题,你可以说是运气好,是瞎蒙的!

但这第二个问题,涉及到了地理、路程、时日和物品特性!这需要何等缜密的逻辑和堪称恐怖的记忆力,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从数千条流水账中,将两条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记录精准地联系在一起,并一眼看穿其中足以致命的破绽!

这个看似人畜无害,被吓得跟小鸡崽一样瑟瑟发抖的世子妃,根本不是什么人畜无害的小白兔!

而是一头披着羊皮,獠牙已经悄悄抵住猎物咽喉的……猛虎!

一个南赵国送来冲喜的、据说在娘家根本不受宠的公主,能有这等见识和心智?鬼才信!

“我……”

刘全的嘴唇哆嗦得像是风中的落叶,一张胖脸瞬间从煞白变成了金纸色。

他想解释,可大脑里却是一片空白,像是被人用棍子搅成了一锅浆糊。

怎么解释?难道跟王妃说王府有能日行八千里的神兽,专门负责给王府运送荔枝吗?

这本账册是他授意手下做的,为了填平那些年贪墨下来的巨额亏空,他们只能把时间、数量、品类全部打乱,凭空捏造了无数笔子虚乌有的采购。自以为做得神鬼不觉,天衣无缝,却没想到,这些在他看来完美无缺的谎言,在这个小丫头面前,脆弱得比窗户纸还不如!

“看来,不止雪蛤会长胖,连荔枝都会自己长腿跑了。”

一道冰冷刺骨的声音,缓缓从主位上传来。

林舒婉慢慢放下了手中盘捻的佛珠,那双保养得宜的眸子此刻锐利如刀,一寸,一寸地剐过刘全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云浅浅这番话,她一个字不落地,全都听明白了!

刘全浑身剧烈一颤,“噗通”一声,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整个人瘫软在地,抖得如同筛子。

“王妃!王妃饶命!老奴……老奴……”

然而,云浅浅的“表演”,还没有结束。

她像是完全没察觉到堂上那已经凝固如铁的气氛,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白嫩的指尖又翻到了某一页。

“咦?”

这一声充满了孩童般纯粹好奇的轻咦,在此刻的刘全听来,却无异于阎王的催命符,成为了压垮他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云浅浅指着账本上的一行,抬起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用她那双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望着已经面无人色的刘全,问出了她的第三个问题:

“刘总管,这里写着,厨房取暖用的银霜炭,是二十两银子一车。可是……可是上个月给世子爷补身子的那根百年血参,才卖了五两银子……是……是不是我们王府的炭,比人参还要金贵呀?”

“……”

死寂。

慈安堂内,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下人都死死地低着头,恨不得把脑袋塞进地砖里,连呼吸都快要停止了,生怕发出一点点声音,就引来王妃那即将爆发的雷霆之怒。

一个不受宠的冲喜公主,用三个最天真、最“愚蠢”的问题,将一个在王府经营数十年,关系网盘根错节的采买总管,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彻底钉死在了耻辱柱上!

这已经不是打脸了。

这他妈是直接把刘全的脸皮、连同他背后所有的贪婪、算计和肮脏,一层一层地活剥下来,扔在地上,再用脚狠狠地碾进泥里!

“好……好一个比人参还金贵的炭!”

林舒婉怒极反笑,猛地一拍扶手,霍然起身!

“刘全!你还有什么话说!”

“王妃饶命啊!老奴知错了!老奴罪该万死!”

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的刘全,再也顾不上什么总管的体面,像一条真正的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疯狂地磕头,哭喊声凄厉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拖下去!”林舒婉的声音里不带一丝人类的温度,冰冷得像块万年玄冰,“关进地牢,给本宫撬开他的嘴!采买房上上下下,所有管事、账房,全部拿下,一个一个地审!我倒要看看,这些年,王府到底养了多少只比人参还金贵的老鼠!”

“是!”

两名早就候在一旁的护卫立刻上前,根本不给他任何挣扎的机会,像拖死狗一样,架起瘫软如泥的刘全就往外拖。

那凄厉的求饶声,渐渐远去,直至完全消失。

大堂之内,恢复了压抑的平静。

云浅浅悄悄松了口气,就在这时,脑海中响起了久违的系统提示音。

【叮!a级对抗任务‘假账的破绽’已完成!】

【任务评价:完美!宿主以出神入化、远超预期的表演,完成了对反派的降维打击!】

【技能‘过目不忘’已失效,副作用‘轻微头痛’即将生效,请宿主做好准备。】

话音刚落,一股突如其来的强烈眩晕和针刺般的疼痛,瞬间从两侧太阳穴狠狠扎了进来。

云浅浅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子控制不住地晃了晃,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装”出来的还要苍白几分。

“世子妃!”

李嬷嬷眼疾手快,连忙上前一把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林舒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副弱柳扶风的模样,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是吓的?还是累的?

亦或是……演的?

这个刚刚还展现出非凡智慧、一语定乾坤的儿媳妇,此刻又变回了那只怯生生的小兔子,仿佛刚才那个伶牙俐齿、自信张扬的身影,都只是一场短暂的幻觉。

……

王府,听雪阁。

密室中,烛火摇曳。

黑影再次无声无息地出现,将慈安堂内那场精彩绝伦的“三问定罪”一五一十地汇报完毕。

听完整个过程,墨衍沉默了。

他没有像上次那样露出玩味的笑容,也没有说话。

只是,那只一直轻轻摩挲着白玉茶杯的、骨节分明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停下。

他的目光,穿过摇曳的烛火,落在面前那副厮杀正酣的棋盘上。

黑子与白子,犬牙交错,杀机四伏。

许久,他才从棋盒中,拈起一枚温润的白子。

但这一子,并没有落在棋盘上,而是被他握在了掌心,指腹轻轻摩挲着冰凉的棋子。

“传令下去,”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在寂静的密室中回响,“派人盯紧地牢,刘全在吐干净之前,不能死。另外……”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窗外,似乎穿透了重重院墙,落在了云浅浅所住的清心小院方向,眸光深邃如海。

“送一盅安神汤去给世子妃,就说……是我赏的。让她,受惊了。”

黑影领命,身影一闪,便融入了黑暗之中。

密室里,只剩下墨衍一人。

他缓缓摊开手掌,看着掌心那枚光洁的白子,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前所未有的、充满了浓烈兴趣的弧度。

“一环扣一环,步步为营,扮猪吃虎……”

“云浅浅啊云浅浅,你这个冲喜公主,还真是……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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