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一切照旧。
炉子烧得旺,屋里暖烘烘。干完了那点活儿,三人又围炉闲坐。
没有什么八卦,聊的也就是日常了。
先是把红薯的消息告诉两人,说还得有段时间才能拿到。对此罗姨和陈大牛都没有介意,好东西嘛,不怕晚。
随后,石磊就说起了昨天他家饭桌上讨论的老莫餐厅的事了。
陈大牛听石磊提起老莫餐厅,心里好奇的痒痒,忍不住问:“罗姨,小磊,你们说,那老莫餐厅里的外国饭,到底什么味儿啊?真有那么好吃?”
罗姨正在纳鞋底,闻言头也没抬,嗤笑一声:“什么味儿?没滋没味的味儿!我跟我家那口子,还有他爹,之前去过一回。好家伙,东西不多价格死贵!进去还得看人脸色。点了什么红菜汤,酸不拉几的,还没我邻居做的酸辣汤好喝。罐焖牛肉,肉倒是烂,可那味儿……说不出来,挺怪的!主食面包更硬邦邦的,嚼得腮帮子疼,哪有咱的白面馒头暄软好吃?”
她撇撇嘴,总结道:“反正啊,我们一家子吃完了,没一个说好的。费钱,还吃不好!出来又在路边吃了碗馄饨才踏实。打那以后,再没人提去那地方了。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们是不去。”
陈大牛听了,好奇心没减,反而更被勾起来了:“真这么不好吃?可那么多人都说好……”
“那是没吃过好的,赶时髦呗。”罗姨下了定论,“要不就是兜里钱烧得慌,去那儿摆谱。”
石磊在一旁听着,没搭话。他对老莫餐厅没啥执念,后世什么西餐没见识过?不过看陈大牛那抓心挠肝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
罗姨瞥了一眼石磊,见他只是笑,以为他也好奇,只是不好意思说。她心思转了一下,放下手里的鞋底,笑道:
“你们两个要是好奇,我给你们拿两张老莫餐厅的用餐券,你们自己去试试就知道了。”
“不用不用,罗姨那个挺珍贵的,给我俩浪费了,你自己留着吧,自己用不着,找别人换成别的票也行啊。”
“是啊罗姨,我就是口嗨了一下,并不是真的想去的。”陈大牛也附和道。
“嗨,没事,那个老莫餐厅的用餐券在我那家属院都没人喜欢。我公公他收到这个用餐券都嫌弃,给你俩刚好,你们也就当去开开眼界了。”罗姨笑道。
她是真的不在乎这两张对她家如同鸡肋的用餐券。
但更重要的是,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她是真把石磊和陈大牛当自己子侄辈看了。
陈大牛憨厚勤快,仓库里出力气的活抢着干;石磊身子弱些,但机灵懂事,时不时能“弄来”点紧俏东西,分她和陈大牛一些,人情往来做得妥帖。
这样的人情,她愿意给。换做旁人,她才懒得搭理。
话说到这份上,再推辞就矫情了。石磊和陈大牛对视一眼,心里都想着明天得带钱来,说啥也得把票钱给了,不能白拿这么大人情。
“那,谢谢罗姨!”两人齐声道谢。
“谢啥,自己人嘛。”罗姨摆摆手,又拿起鞋底继续纳了起来。
有了这个小插曲,下午的摸鱼时光都变得有点不同了。
虽然票还没拿到,但是陈大牛已经开始在幻想自己在老莫餐厅吃饭的情况了,脸上带着既兴奋又忐忑的笑。
石磊则在不然,他对老莫餐厅是真的没兴趣,就和罗姨说的那样,大列巴没有馒头合他的口味。
他想,这票或许可以给他大哥石林?虽然昨天他大哥被打击的象是放弃想法了,可是他太了解石林了,昨天被打击,一点不担心今天又有想法。
就在这时,下班铃响,三人收拾东西离开。
从仓库区往厂门口走的路上,石磊耳朵里就灌进不少议论声,主题高度统一——三食堂大厨胡师傅调走的事。
“……听说了吗?三食堂胡师傅要走了!”
“真的假的?为啥啊?”
“说是年纪大了,没那么多精力,怕伺候不好苏联专家,自己请调的!”
“哎哟,那可是个好缺儿!不知道谁能补上?”
“听我说啊,二食堂的那个傻柱,今天在食堂放话了,说要是让他去三食堂,他保准把那些老毛子伺候得服服帖帖!还说外国菜有啥难的,他做的比外国菜好吃多了!”
“嚯!傻柱这么大口气?”
“可不嘛!有人笑话他吃过外国菜没,他就梗着脖子不吭声了,哈哈!”
……
石磊听着,心里暗笑。傻柱这牛吹得,倒是挺符合他那一贯混不吝、爱显摆的性子。就是不知道这话传到领导耳朵里,是觉得他勇气可嘉,还是觉得他不知天高地厚。
走到厂门口,和已经在那儿等着的石山汇合,父子俩就一起往家走。
刚进四合院前院,就听见许大茂那故意拔高的、带着嘚瑟劲儿的嗓音。
“三大爷,您说这事儿闹的!厂里都传开了!傻柱说他能做好外国菜?笑死个人了!他见过外国菜长啥样吗?知道那外国菜用了什么做的吗?就敢吹这牛!”
石磊抬眼看去,许大茂正站在穿堂屋门口,跟阎埠贵侃大山。他今天穿了身半新的中山装,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脸上那得意劲儿,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要我说啊,这做人,还是得脚踏实地。”许大茂拍了拍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慢悠悠地从上衣内兜里掏出一张硬纸片,在阎埠贵眼前晃了晃,“光会吹牛没用,得见真章。瞧见没?老莫餐厅的用餐券!哥们儿我今儿晚上,就去尝尝那正宗的苏联菜是什么味儿!长长见识!”
阎埠贵的眼睛瞬间黏在那张用餐券上,手指动了动,似乎想拿过来细看。许大茂手腕一翻,利落地把票揣回兜里,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
“三大爷,这玩意儿金贵,可不能乱摸。”许大茂笑嘻嘻地说,眼睛却瞟着中院方向,见傻柱家房门紧闭,没啥动静,他更来劲了,冲着中院就提高了嗓门:“有些人啊,也就窝里横,嘴上能耐!爷们儿我可不一样,咱是实打实要去开洋荤的人喽!”
喊完,他志得意满地整了整衣领,迈着很是欠揍的脚步出门去了。看那方向,正是奔着老莫餐厅那边。
阎埠贵咂咂嘴,羡慕地看着许大茂的背影,又看看中院,摇摇头,回自己屋了。
石磊和石山也进了前院。自家屋里,石林正坐在堂屋,脸色有点不好看。
“怎么了?”石山问。
“没事。”石林闷声道,但眼神里的羡慕根本藏不住。刚才许大茂在院门口那通显摆,他在屋里听得清清楚楚。
石磊看在眼里,心里有了计较。他本来就对那张老莫餐厅的用餐券无所谓,但现在看来,给石林也挺好的,让他自己去吃一回,也让他能碎了对老莫餐厅的脑补滤镜。
不过,他也没急着说。等明天拿到手了再说。
晚饭是窝头、粥、咸菜。
石林虽然情绪不高,但胃口半点没受影响,吃得一点不少。用他的话说,饭得吃饱,才有力气琢磨别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