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我们村有个阉牛佬
一
陈老四蹲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手里捏着一根已经熄灭的香烟。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得像他那些回不去的往日。
“四叔,还在这儿发呆呢?”村长家的小子骑着摩托车从他身边经过,扬起一片尘土。
陈老四没应声,只是把烟重新叼在嘴里,摸了半天口袋,没找着火。他叹了口气,把烟别到耳后,那是他年轻时养成的习惯——手里忙着阉牛时,总是把烟夹在耳朵上,汗水和烟丝的味道混在一起,成了他半辈子的气味。
三十八年了。从十六岁跟着师傅学手艺,到五十四岁放下那把阉牛刀,陈老四经手的牛,少说也有四五千头。十里八乡,谁不知道陈家庄有个陈老四,手起刀落,干净利索,牛还没觉着疼,那活儿就已经下来了。
可现在,没人需要他了。
回到家里,老伴正在灶台前忙活。见他进门,头也不回地说:“去洗把手,一会儿吃饭。今天李家庄有人打电话来,问你还干不干那个了。”
陈老四眼睛一亮:“咋说的?”
“我说你早不干了,现在哪有牛需要阉啊。”老伴轻描淡写的话像一盆冷水,浇透了他刚燃起的那点希望。
饭桌上,陈老四闷头喝着稀饭,就着一碟咸菜,一言不发。
“要我说,你就跟着老二去城里看看,他那边工地上缺人。”老伴又提起了这茬。
“我去工地能干啥?我这把年纪,谁要?”陈老四没好气地说。
“看门也行啊,总比在家闲着强。”
陈老四不说话了。他知道老伴是为他好,自打去年开始,找他去阉牛的人就越来越少,到今年春天,彻底没了音信。现代农业机械普及,养牛的人家本就少了,就算养,也都是养奶牛,不需要阉割。偶尔有几家养黄牛的,也直接买已经阉好的品种。他那手绝活,就这么没了用武之地。
夜里,陈老四翻来覆去睡不着,悄悄起身,从床底拖出一个木箱子。打开来,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他的工具:几把不同型号的阉割刀,磨得发亮;一团已经发黄的丝线;一小瓶自制的止血药粉;还有几本已经卷边的小册子,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这些年他阉过的牛的信息——某年某月某日,谁家的牛,多大,术后情况如何。
他拿起那把最常用的阉割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这把刀跟了他二十多年,比他的孩子陪伴他的时间还长。
陈老四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跟着师傅去阉牛的情景。那是1978年,他才十六岁,因为家里穷,上不起学,父亲就把他送到邻村的阉牛匠王老五那里学手艺。
二
王老五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收徒的条件就一个:不怕血。陈老四那时还叫陈保国,是家里第四个孩子,前面三个都是姐姐,他作为长子,被寄予厚望。可惜他不是读书的料,却对各种手艺活有着天生的悟性。
“阉牛这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王师傅第一次带他出去干活时说道,“关键是要快、准、狠。牛是农家宝,不能让它受太多罪。”
那天阉的是一头两岁口的黄牛,正值发情期,暴躁难驯。几个壮汉费了好大劲才把它捆好。王师傅上前,摸了摸牛的阴囊,找准位置,手起刀落,再一挤一捏,两个睾丸就出来了。然后他利索地割断牵连,再用穿了线的长针缝起两块裂开的皮,撒上药粉,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
那牛开始时还挣扎得厉害,等王师傅做完,却渐渐安静下来,只是低声哀鸣。
“它疼吗?”年轻的陈保国问。
“疼是肯定的,但长痛不如短痛。不阉的牛长得慢,肉质差,还容易伤人。”王师傅边说边清洗工具,“这手艺,救的是牛的性命,成全的是人的需要。”
就这一句话,让陈保国忽然觉得,自己学的不是一门简单的生计,而是一种必要的职责。
三年后,陈保国出师了。王师傅把那把他用了多年的阉割刀送给了他:“这行当,做好了是积德,做坏了是造孽。你好自为之。”
从那以后,陈家庄少了一个陈保国,多了一个“阉牛陈”。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陈老四”,真名反而没人叫了。
陈老四的手艺很快就传开了。他阉牛又快又好,恢复期短,很少感染。最难得的是,他有一套独特的安抚牛的方法,再凶的牛,经他摸几下,拍拍额头,低声说几句话,就会安静许多。
村里老人说,陈老四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他身上有股让牛安心的气味。
那些年,陈老四忙得脚不沾地。春天是小牛阉割的最佳时节,他一天要跑两三个村子,常常是天不亮就出门,深夜才归。自行车铃铛一响,村里人就知道,阉牛的老四又出门干活了。
他靠这门手艺养大了两个儿子,盖起了五间大瓦房,在村里算得上体面人家。大儿子考上大学,留在省城工作;小儿子虽然没考上大学,但也去了城里打工,日子过得不错。
孩子们都劝过他,年纪大了就别干这活了,又脏又累,还不体面。陈老四总是笑笑不说话。他不是贪图那点钱,只是觉得,这门手艺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放下它,就仿佛否定了自己大半个人生。
然而,时代的变化总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陈老四清楚地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
先是村里通了公路,然后是家家户户买了拖拉机、三轮车,耕牛渐渐少了。接着是养殖方式变了,养牛场直接引进已经阉割好的品种,不需要再请人上门阉割。偶尔有几家散养户,也都是养奶牛,不需要阉割。
三
去年冬天,他去给邻村最后一家养黄牛的人家阉牛,那是他职业生涯中最后一头牛。那家的老人和他年纪相仿,看着他做完一切,递给他一支烟,说:“老四啊,这可能是咱们这最后一头需要阉的牛了。以后的孩子,怕是都不知道阉牛是咋回事了。”
陈老四接过烟,别在耳后,什么也没说。他知道,一个时代结束了。
转机出现在一个意想不到的早晨。
那天,陈老四正在院子里发呆,村支书带着一个陌生中年人走了进来。
“老四,这位是县里来的张记者,想采访采访你。”村支书介绍道。
张记者四十出头,戴着一副眼镜,背着一个相机。他热情地握住陈老四的手:“陈师傅,您好您好!我是县报社的,听说您是这一带最后一位阉牛匠,想给您做个专访。”
陈老四有些不知所措:“我有什么好采访的,就是个阉牛的。”
“您可别这么说,阉牛这门手艺,是农耕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现在快失传了,我们有责任记录下来。”张记者边说边拿出笔记本。
那天,陈老四破天荒地讲了很多,从他学艺的经历,到这些年的变化。张记者听得津津有味,还拍了不少他那些工具的照片。
临走时,张记者说:“陈师傅,您这些工具和手艺,不仅是记忆,更是宝贵的文化遗产啊。”
一周后,报道出来了,标题是《最后的阉牛匠:一把刀与一个时代的记忆》。陈老四不识字,儿子在电话里给他念了全文。听着听着,他的眼眶有些湿润。原来,他那不起眼的手艺,在别人眼里竟有这么重的分量。
报道刊发后,引起了不少反响。县文化馆的人来找他,说要收藏他的工具,作为农耕文化的见证。陈老四犹豫再三,只捐了几件不常用的,那把跟了他二十多年的主刀,他舍不得。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几天后,邻乡一个养羊专业户找上门来,问他会不会阉羊。
“羊和牛差不多,只是体型小些。”那人说,“现在的兽医都不愿意干这活,说又脏又累,钱还少。我看了报道,想起您来。”
陈老四有些犹豫:“我只会阉牛,没阉过羊啊。”
“道理应该相通吧?您试试?”
第二天,陈老四跟着那人去了养羊场。面对那些咩咩叫的小羊羔,他第一次感到紧张。牛他熟悉,摸一下就知道怎么下手;羊却是个新课题。
但他毕竟是老手,仔细观察后,发现羊的生理结构与牛相似,只是尺寸小了许多。他小心翼翼地操作,第一只羊羔顺利完成。有了经验,后面的就顺手多了。那天,他阉了三十多只小羊,挣了六百块钱。
回家的路上,陈老四的脚步轻快了许多。他没想到,自己这门濒临淘汰的手艺,居然在新的领域找到了用武之地。
四
消息传开,找上门的人越来越多。不只是养羊的,还有养兔的、养猪的,都来找他。陈老四来者不拒,一边做一边学,很快就把业务拓展到了各种家畜。
他发现自己多年的经验不是白费的,不同动物虽然各有特点,但基本原理相通。更重要的是,他懂得如何安抚动物,减轻它们的痛苦,这是那些年轻兽医比不了的。
三个月后,陈老四已经成了附近小有名气的家畜阉割师傅。他买了一辆电动三轮车,车上放着他的工具包,穿梭在各个养殖场之间。
老伴笑他:“老了老了,倒比年轻时还忙。”
陈老四也笑:“忙点好,忙点证明还有人需要我。”
但真正让陈老四找到新方向的,是一次特殊的经历。
那天,县动物园的人找上门来,说他们有一只梅花鹿需要做绝育手术,请兽医费用太高,园方经费有限,问陈老四能不能帮忙。
陈老四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给梅花鹿做阉割。那是野生动物,和家畜不一样。他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试试又何妨?
在动物园兽医的协助下,陈老四成功完成了梅花鹿的绝育手术。整个过程很顺利,梅花鹿恢复得也很好。动物园付给他的报酬虽然不高,但送给他一个印有动物园logo的帽子和一件工作服,陈老四很是珍惜。
这件事给了他新的灵感。之后,他主动联系了几家小规模的养殖场,提出可以定期上门为他们提供阉割服务,价格比请兽医便宜一半。这一提议很受欢迎,很快他就有了五六家固定客户。
陈老四不再是从前那个等着别人上门的阉牛佬了,他成了拥有稳定客户的专业家畜阉割师。虽然阉的不是牛,但他觉得,手艺的精神传承下来了。
秋天的时候,县文化馆组织了一次农耕文化展,特意邀请陈老四去做现场演示。他犹豫再三,答应了。
展览那天,文化馆广场上人山人海。陈老四站在临时搭建的展台上,面前是一只用作演示的公羊。他深吸一口气,拿起那把跟随他多年的阉割刀。
手起刀落,不过两三分钟,手术完成。公羊几乎没怎么挣扎,只是在最后轻声叫了几下。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很多年轻人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手艺,纷纷拿出手机拍照。有几个孩子好奇地围上来,问这问那。
“爷爷,羊会疼吗?”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问。
陈老四蹲下身,平视着小女孩:“会有点疼,但很快就好了。就像你打针一样,疼一下,就好了。”
“为什么要给羊做这个手术呢?”
“因为这样羊才能长得更好,更健康啊。”陈老四耐心解释。
那一刻,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师傅王老五,想起多年前那个少年问出的同样问题。时光仿佛完成了一个循环。
活动结束后,文化馆的工作人员递给他一个信封,里面是五百元的劳务费。陈老四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五
回家的路上,他特意绕道去了师傅王老五的坟前。坟头已经荒草萋萋,他仔细清理了一番,然后点上三支烟,摆在墓前。
“师傅,咱这手艺,没断。”他轻声说,像是在对师傅汇报,又像是在对自己确认。
冬天来临的时候,陈老四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是省农业大学的一位教授,说看到了关于他的报道,想请他到学校给学生上一堂实践课。
“我们学校有兽医专业,但现在的教学都偏理论,缺少实践经验。特别是传统阉割技术,很少有老师会了。”教授诚恳地说。
陈老四愣住了:“我一个阉牛的,去大学讲课?”
“对,就是需要您这样的实战经验。我们会按专家标准付您课酬。”
挂了电话,陈老四久久回不过神来。他去大学讲课?一个连高中都没上过的人?
老伴知道后,比他还要兴奋:“去啊,为什么不去?让他们看看,咱庄稼人也有大本事!”
大儿子听说后,特意从省城赶回来,给他鼓劲:“爸,你这是传统技艺,是活化石,完全有资格去讲课。”
在家人的鼓励下,陈老四终于答应了。
讲课那天,他穿上了最好的衣服——一件灰色的中山装,是多年前大儿子结婚时买的,平时舍不得穿。小儿子开车送他到学校门口,农业大学的教学楼气派非凡,让陈老四有些却步。
“爸,加油!”小儿子拍拍他的肩膀。
陈老四深吸一口气,拎着他的工具包,走进了大学校园。
教室里坐满了学生,大多二十出头,和他小儿子差不多年纪。讲台上,那位邀请他的李教授热情地介绍了他:“今天我们很荣幸请到了陈保国老师,他是我们省最后一位传统阉牛匠,有三十八年的从业经验”
陈老四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一双双好奇的眼睛,手心出汗。他清了清嗓子,开口说:“我叫陈老四,是个阉牛的”
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说错了,连忙改口:“不,我叫陈保国”
台下响起善意的笑声,气氛一下子轻松了。
那天,他讲了自己学艺的经历,展示了各种工具,还带来一只小羊羔做现场演示。学生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看得津津有味。提问环节,问题一个接一个:
“陈老师,不同动物的阉割方法有什么不同?”
“您怎么判断手术是否成功?”
“传统阉割术和现代兽医技术相比,有什么优缺点?”
陈老四一一作答,用最朴实的语言分享着他的经验。他说,阉割不只是技术活,更是心理活,要懂得动物的情绪,要在它们最放松的时候下手;他说,止血和消毒一样重要,他自制的止血药粉比很多西药都管用;他说,任何手艺都要心存敬畏,因为那关系到一条性命
六
课后,李教授紧紧握着他的手:“陈老师,您讲得太好了!我们希望能聘您为我们学校的特聘实践教师,定期来给学生上课,您看怎么样?”
陈老四怔住了,他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当上“老师”。
回家的路上,他一直沉默着。小儿子从后视镜里看他:“爸,你想什么呢?是不是累了?”
陈老四摇摇头,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田野,轻声说:“我在想,你爷爷当年送我去学手艺时,说‘荒年饿不死手艺人’,没想到,这门手艺到现在还能养活我,还让我成了大学老师。”
小儿子笑了:“爸,这就是传统技艺的价值啊。很多东西看似过时了,但只要找到新的应用场景,就能焕发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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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四不太懂什么叫“应用场景”,但他明白儿子的意思:老树也能发新枝。
成为农业大学特聘教师后,陈老四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每周去学校上一次课,其余时间依然奔波于各个养殖场之间。不同的是,现在他有了名片,上面印着“传统家畜阉割技艺传承人”和“省农业大学特聘实践教师”两个头衔。
村里人见了他,不再叫“老四”或“阉牛陈”,而是恭恭敬敬地称他“陈老师”。就连村长见了他,也要递根烟,聊上几句。
那年春节,两个儿子都带着家人回来过年。年夜饭桌上,大孙子好奇地问:“爷爷,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一桌人都笑了。陈老四也笑,摸摸孙子的头,说:“爷爷是老师。”
“教什么的老师?”
“教”陈老四想了想,说:“教怎么让小动物健康长大的老师。”
年后,县里要编纂地方志,派人来采访陈老四,说要把他和他的手艺写进书里。采访结束后,那位年轻的工作人员问他:“陈老师,您觉得您这一生,最值得骄傲的是什么?”
陈老四沉思良久,说:“不是我上了大学讲堂,也不是我进了地方志,而是经我手的每一头牛、每一只羊,都活下来了,都健健康康的。这就是我最大的骄傲。”
年轻人认真记录下来,然后说:“陈老师,您知道吗?您不只是个手艺人,更是一个时代的见证者。”
陈老四笑了笑,没说话。他心里明白,他不是什么见证者,他只是个普通人,在时代的浪潮中,努力不被淘汰而已。
春天又来了,万物复苏。陈老四骑着电动三轮车,行驶在乡间小路上。风吹在脸上,已有了暖意。
今天他要去一家新开的生态农场,那里养了几只波尔山羊需要阉割。农场主是位返乡创业的年轻人,对传统农耕文化很感兴趣,特意请他去。
到了农场,年轻人热情地接待了他,还带着他参观了整个农场。在羊圈前,陈老四看到了那几只待阉割的波尔山羊,都是半大的羊羔,活泼好动。
七
“陈老师,我看了关于您的报道,特别佩服。我想跟您学这门手艺,不知道您收不收徒?”年轻人突然问道。
陈老四愣住了。自从他的故事传开后,有不少人表示想学,但大多是出于好奇,真正愿意把这当作一门职业的,一个都没有。毕竟,这活又脏又累,还不体面。
“你想好了?这活可不松。”陈老四认真地说。
“想好了。我觉得传统技艺不能断,而且生态养殖是趋势,这门手艺肯定有用武之地。”
陈老四看着年轻人诚恳的眼神,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那时,他也是这样站在师傅面前,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答案。
“好。”陈老四点点头,“但我有个条件,得从最基础的学起,不能心急。”
年轻人欣喜若狂,连连答应。
那天,陈老四阉羊的时候,特意放慢了动作,一步步讲解给年轻人听。从如何安抚动物,到如何找准位置,再到下刀的力度和角度,以及术后的处理,他都讲得清清楚楚。
年轻人学得很认真,不时提出问题。看着他那专注的样子,陈老四仿佛看到了技艺传承的希望。
工作结束后,年轻人坚持要多付一些钱,陈老四拒绝了:“等你学成了,能独当一面了,再谈报酬不迟。”
回家的路上,夕阳西下,天边一片绚烂的晚霞。陈老四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道去了村口的老槐树下。他停下车,坐在树下,点了一支烟。
烟雾缭绕中,他回想起这一生的起伏。从学艺到成名,从失业到转型,再到如今的重生,仿佛做了一场梦。
远处,一辆拖拉机轰隆隆地驶过,那是村里新买的现代化农机,取代了昔日的耕牛。更远的地方,几栋高楼正在拔地而起,那是县城扩张的新区。
一切都变了,但似乎又有什么没变。
陈老四掐灭烟头,重新骑上电动三轮车,向家的方向驶去。后视镜里,老槐树的影子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暮色中。
他知道,明天还会有新的工作,新的挑战,新的希望。而他这个曾经的阉牛佬,现在的“陈老师”,将会继续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用他手中的刀,书写属于自己的传奇。
毕竟,时代会淘汰一些东西,但真正有价值的手艺和精神,总会找到自己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