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路?
楚风云的脑海中,无数信息瞬间串联成线。
他故意泄露的“破产草案”,安监局雷厉风行的安全排查,王建国这条暗线的激活……所有这些,就像一根根戳向蛇窟的竹竿,终于让里面的东西感到了致命的威胁。
对方坐不住了,想提前收手,金蝉脱壳。
“不能让他们跑。”楚风云的声音异常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但也不能现在就抓。”
电话那头的孙为民愣了一下,他准备好的抓捕方案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现在抓,抓到的只是一些搬运工和一本假账。刘胜利这条线会断,他背后的人也会立刻隐匿。我们的网,只撕开了一个小口子,却会让整片海的鱼都惊走。”
楚风云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车窗。
他要的不是刘胜利,甚至不完全是刘胜利背后的高建军。
他要的是,通过这次收网,将“光复会”这个盘踞在铁原的毒瘤,血淋淋地挖出来一角,让所有人看见它的存在。
“为民,你那边继续监控资金流向,但不要做任何拦截。刚才我得到消息,光复投资后面的组织叫‘光复会’,你留意一下。“
“明白!”
”
“小川。”楚风云挂断电话,对坐在驾驶座上,大气都不敢出的周小川吩咐道。
“市长,您说。”
”让市局的同志们换上便装,把整个钢厂给我围死,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记住,是暗中合围,不要惊动任何人。“
楚风云想了想,
“用你最不经意的方式,联系上高建军的秘书。就说,你在我这里受了气,抱怨几句。”
周小川脑子转得飞快,立刻明白了楚风云的意图,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这招,他在金水县就见识过,杀人不见血。
“就说,钢厂这潭水太深,我搞不定了,工人情绪这么大,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我准备放弃激进的改革方案,明天就向市委提交一份‘维持现状、申请国家财政补贴’的报告,先把工人的工资问题解决了,保个平安再说。”
“好嘞!”周小川发动了汽车,像是领到了什么好玩的游戏任务。
……
市府家属院,常务副市长钱文博的家里,灯火通明。
高建军端着一杯刚泡好的龙井,心情前所未有地舒畅。
“文博,你这招‘舆论造势,以民压官’,还是老辣啊。”高建军轻啜一口茶,“那个楚风云,到底还是年轻,被几万工人一围,就吓得手足无措了。”
钱文博得意地笑了笑,给高建军的茶杯里续上水:“他一个京城来的空降兵,哪见过这种阵仗。我刚得到消息,他那个秘书周小川,刚才跟办公厅的人打电话倒苦水,说楚风云准备认输了,明天就写报告申请国家补贴,不敢再提改革的事。”
“哈哈哈哈!”高建军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笑声,“到底是年轻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他还想动钢厂?他知道钢厂这二十年的根扎得有多深吗?”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直接拨给了钢厂厂长刘胜利。
电话接通,高建军的语气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宽宏与施舍。
“胜利啊,是我。”
“高市长!您有什么指示?”刘胜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
“稳住。”高建军慢悠悠地说,“我听说楚风云这两天在厂里搞了点小动作,别慌。他已经顶不住了,准备放弃。你们这几天都安分一点,不要轻举妄动。等他的报告交上来,他彻底认输了,你们该干嘛还干嘛。风头过去,一切照旧。”
“是,是,我明白,谢谢高市长提点!”
挂了电话,刘胜利脸上的冷汗“唰”地就冒了出来。
高市长让自己稳住。
可就在十分钟前,他接到了另一个电话。一个经过特殊处理,听不出男女,却冰冷得像死人一样的声音,向他下达了截然相反的指令。
“高建军已经有麻烦了,立刻执行b计划。连夜转移财务室所有原始账目、电脑主机,以及三号仓库里那批‘次品’。然后,一把火烧了财务室,炸掉三号仓库。销毁所有痕迹。”
“你们只有三个小时。”那个声音最后说,“如果失败,你和你全家,都会成为真正的废料。”
一边是顶头上司的“一切照旧”,一边是要他命的“最后通牒”。
刘胜利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汗水浸透了衬衫。高建军的许诺很诱人,但他更清楚,“光复会”这三个字背后,代表的是何种不择手段的恐怖。
与荣华富贵相比,他更想要命。
恐惧,最终压倒了理智。
刘胜利拿起电话,声音因为颤抖而变了调:“动手!按b计划执行!快!”
……
深夜十一点,钢厂西区。
万籁俱寂,只有几声野猫的叫声划破夜空。
三号仓库和财务办公楼附近,一片漆黑。几辆蒙着帆布的东风卡车,没有开车灯,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滑到楼下。
十几个穿着工装的人影,从黑暗中钻了出来,撬开财务室的门,鱼贯而入。他们动作熟练,显然排练过多次。
一箱箱沉重的账本、一台台电脑主机,被他们像蚂蚁搬家一样运上卡车。
另一个方向,几个人影正鬼鬼祟祟地在三号仓库的承重柱上安装着什么。
厂区最高的冶炼高炉顶端,一个穿着维修工服的男人,正举着夜视望远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正是老k。
“头儿,鱼进网了。两拨人,一拨在搬东西,一拨在安炸药。”他对着衣领上的微型麦克风轻声汇报。
“收到。等他们把东西装上车,人赃并获。”听筒里传来市局刑侦队长压抑着兴奋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当最后一箱账本被扔上卡车,仓库那边的人也打出了准备就绪的手势。为首的汉子刚准备下令点火撤离,异变陡生!
“不许动!警察!”
“唰唰唰!”
数十道刺眼的强光手电光束,瞬间从四面八方亮起,将这片黑暗区域照得如同白昼。
上百名身穿防弹衣、荷枪实弹的便衣警察,仿佛从地底下冒出来一般,从厂房的阴影里,从废弃的车厢后,从高墙上,如天兵天降,瞬间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每一个目瞪口呆的匪徒。
“咣当”,一个负责望风的家伙手里的撬棍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所有人,包括刘胜利的几个心腹,全都高举双手,脸色惨白如纸,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他们想不明白,这些警察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与此同时,“轰”的一声巨响!
厂长办公室的大门被直接撞开。
刘胜利刚把几本核心的黑账塞进碎纸机,还没来得及按下开关,就被几个如狼似虎的警察死死按在了他那张名贵的红木办公桌上。
碎纸机里,只来得及吞进去半个角。
……
凌晨两点。
高建军在睡梦中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
是钱文博打来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与颤抖。
“老高……出事了!刘胜利……刘胜利和他手下所有核心人员,半小时前,在钢厂被市局的人一锅端了!人赃并获!”
高建军的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什么?!”
“他们想连夜转移证据,销毁仓库,结果被警察当场包围!据说现场搜出了十几箱原始账本,还有三号仓库里……那批价值上亿的特种钢!”
高建军手里的手机“啪”地一声掉在了地毯上。
他整个人如坠冰窟,手脚冰凉。
楚风云要认输?申请补贴?
狗屁!
那份“维持现状”的报告是假的!周小川的抱怨是假的!一切都是演给他们看的烟雾弹!
楚风云用一个假动作,骗得自己让刘胜利“稳住”,从而给了“光复会”那边错误的判断,逼他们狗急跳墙,提前动手!
自己,竟然被那个三十岁的毛头小子,当枪使了!
……
市局,灯火通明的审讯室内。
刘胜利面如死灰,心理防线在如山的铁证面前,早已彻底崩溃。
“我说,我全说……”他喃喃自语,眼神空洞。
然而,他抬起头,看着对面的审讯员,却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毛骨悚然的话。
“但是,抓了我……没用的。”
“你们斗不过‘光复会’的……他们……他们会杀了你们所有人!”
话音刚落,刘胜利的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双眼猛地向上翻白,嘴角涌出大量的白色泡沫。
他猛地向前一扑,重重栽倒在桌子上,身体抽动了几下,便再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