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初提液。”罗明宇晃了晃烧杯,“还没完。林萱,把凡士林和羊毛脂按1:3的比例加热熔化,准备乳化。”
急诊科变成了临时制剂室。
张波和林萱充当了流水线工人,在罗明宇的指挥下进行搅拌、冷却、分装。
没有任何高大上的无菌灌装线,只有几根玻璃棒和几十个洗净消毒的眼药膏空瓶。
“这颜色……看着有点吓人啊。”林萱看着瓶子里暗红色的膏体,小声嘀咕,“像凝固的血。”
“这叫‘红桥一号’。”罗明宇拿起一瓶,粘贴孙立手写的标签,“专治烂肉、褥疮、糖尿病足,还有……手术切口不愈合。”
“成本多少?”孙立凑过来,手里拿着计算器。
“一锅料大概两百块,出了五十瓶。”罗明宇淡淡地说,“一瓶成本四块钱。”
孙立的眼睛瞬间变成了金币的型状:“四块?市面上那个进口的银离子敷料,一片就得一百多!罗老师,咱们卖多少?”
孙立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行吧,反正能省下买进口敷料的钱,也是赚了。”
就在这时,前台护士急匆匆地跑进后院:“罗主任!急诊来闹事了!有个糖尿病足的老太太,家属非说我们之前的药没用,要退钱,还要把咱们医院告到卫健委!”
罗明宇眼神一凛,将手里那瓶刚做好的“红桥一号”揣进兜里。
“走,去看看。”
急诊大厅里吵得象个菜市场。
一个穿着貂皮大衣的中年女人正指着值班医生的鼻子骂,唾沫星子横飞:“这是什么破医院!我妈的脚都在这儿治了一周了,越治越烂!那个什么进口敷料,一片好几百,粘贴去跟废纸一样!今天要是没个说法,我就把你们这破招牌砸了!”
旁边的轮椅上,坐着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右脚裹着厚厚的纱布,散发着一股难以掩盖的腐臭味。
那是糖尿病足特有的坏疽味道,甜腻中带着死亡的气息。
值班的是个年轻医生,被骂得面红耳赤,手里拿着病历不知所措:“家属您冷静点,糖尿病足本身就难愈合,而且病人的血糖控制得一直不好……”
“放屁!我们在省一院都没受过这气!”中年女人尖叫道。
“既然省一院那么好,为什么要转到这儿来?”
一道清冷的声音穿透嘈杂的人群。
罗明宇穿着白大褂,双手插兜,从走廊尽头走来。
他的身后跟着张波、林萱,还有一脸肉疼的孙立。
中年女人愣了一下,随即认出了罗明宇——那个在电视上露过脸的“网红医生”。
“哟,罗主任是吧?”女人冷笑一声,抱着骼膊,“正好,你来评评理。我妈这脚,本来就破了点皮,在你们这儿治了一周,现在烂了个洞!这不是医疗事故是什么?”
罗明宇没理会她的挑衅,径直走到老太太面前,蹲下身子。
“老人家,疼吗?”
老太太虚弱地摇摇头:“不疼,就是麻,木木的。”
这就是糖尿病足的可怕之处,神经病变导致痛感缺失,往往发现时已经烂到了骨头。
罗明宇伸手解开纱布。
一层层揭开,露出了狰狞的伤口。
足跟处有一个硬币大小的溃疡面,深可见骨,周围的肉呈现出灰黑色,这就是典型的湿性坏疽。
系统扫描开启:【糖尿病足iv级,合并铜绿假单胞菌感染。常规抗生素耐药。建议清创后使用生肌药物。】
“铜绿假单胞菌,也就是绿脓杆菌。”罗明宇站起身,看着那个中年女人,“这种细菌对大多数抗生素耐药。你们之前在省一院是不是用过大量的头孢和泰能?”
女人眼神闪铄了一下:“用……用过怎么了?人家那是好药!”
“好药用多了,细菌也就练出来了。”罗明宇平静地说,“现在的西医常规疗法,除了截肢,确实没什么好办法。”
“截肢?!”女人尖叫起来,“你们想锯我妈的腿?没门!赔钱!”
“我没说要截肢。”罗明宇从兜里掏出那个贴着手写标签的小玻璃瓶,“我有办法保住这只脚,但得换药。这种药是我们医院自制的,没有精美的包装,也没进医保,你敢不敢用?”
女人盯着那个像装了猪油膏一样的瓶子,一脸嫌弃:“这什么黑乎乎的东西?三无产品?你想拿我妈当小白鼠?”
“不敢用就算了。”罗明宇作势要收回,“出门右转,省一院骨科现在的床位应该还空着,你可以去预约截肢手术。”
“你……”女人气结。
“试试吧。”轮椅上的老太太突然开口了,声音颤巍巍的,“闺女,别闹了。这小罗医生我看面善。再说了,锯腿我是真不想锯,要是能保住,抹点黑泥怕什么。”
女人咬了咬牙,看着老太太那只发黑的脚,最后恶狠狠地瞪了罗明宇一眼:“行!就让你试!要是明天没好转,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罗明宇没废话,转身对林萱说:“清创包,剪刀,双氧水。”
就在大厅的候诊椅上,罗明宇开始了操作。
他没有用麻药,因为老太太的脚已经没知觉了。
剪刀精准地剪除腐烂的坏死组织,黑色的血水流了出来。
清理干净后,罗明宇打开那个小瓶子。
一股浓郁的药香瞬间盖过了腐臭味。
他用压舌板挑起一坨暗红色的“红桥一号”,均匀地涂抹在溃疡面上,填满了那个深坑,然后盖上纱布,包扎。
“好了。”罗明宇摘下手套,“孙立,开单子。清创费五十,换药费二十,这瓶药……收四块五。”
“四块五?”中年女人以为自己听错了,拿着单子翻来复去看了好几遍,“你耍我呢?之前那进口敷料一片三百多!”
“药是治病的,不是用来炫富的。”罗明宇淡淡地说,“明天这个时候来换药。”
第二天上午,中年女人准时来了。
这次她没带那帮七大姑八大姨,但脸上依旧挂着那副“随时准备战斗”的表情。
罗明宇在换药室里,当着她的面拆开了纱布。
纱布揭开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原本灰黑色的创面,此刻竟然呈现出一种鲜嫩的粉红色。
那是新鲜的肉芽组织!而且,伤口明显收缩了一圈,原本渗出的脓液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少量的透明组织液。
“这……这怎么可能?”女人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只脚,“才一天?”
“中药里的紫草和血竭有极强的去腐生肌作用,加之凡士林封闭环境,促进了肉芽生长。”罗明宇一边解释,一边重新上药,“照这个速度,一周左右就能愈合。”
女人张大了嘴巴,半天没说出话来。
她看着手里那张四块五的缴费单,又看了看罗明宇,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突然,她猛地抬起手,就在大家以为她要撒泼的时候,她“啪”地一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这一声脆响,把旁边的孙立吓得计算器都掉了。
“罗主任,我不是人!”女人红着眼框,声音哽咽,“我昨天还骂您是骗子……我……我给您磕头了!”
说着就要往下跪。
罗明宇眼疾手快,一把托住她:“别,地板刚拖的,容易滑。”
还是那个冷笑话,但这次,没人觉得冷。
女人千恩万谢地推着老太太走了,临走前还硬塞给孙立一篮子土鸡蛋。
孙立抱着鸡蛋,笑得见牙不见眼:“罗老师,这鸡蛋也是野生的,值钱着呢!”
罗明宇看着窗外,那个中年女人正推着轮椅在阳光下走远。
“四块五。”罗明宇轻声念叨着这个数字,“有时候,尊严和奇迹,就值这个价。”
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刘承德的封锁还在继续,而“红桥一号”的成功,很快就会传到那些人的耳朵里。
一场关于“定价权”和“生存权”的战争,才刚刚打响。
“老钱,”罗明宇回头喊道,“那台高压锅别停,再加两组冷凝管。我们要量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