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钱的第一件事,罗明宇去租了个房子。
不能再继续赖在医院那间潮湿发霉的职工宿舍了。
那个地方,只是一个临时的避难所,不是家。
他没有回市中心,也没有选择离红桥医院太近的地方。
而是在一个不好不坏的老城区,找了一间月租九百块钱的一室一厅。
房子在顶楼,六楼,没有电梯。
房间不大,但朝向不错,阳光能照进来。
墙壁是新刷的,地板也还算干净。
除了没有家具,一切都还好。
签完合同,拿到钥匙,罗明宇站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央,一种巨大的、无边无际的孤独感瞬间将他淹没。
曾几何时,他也有一个宽敞明亮的家。
有柔软的沙发,有她亲手挑选的窗帘,有摆满了他们合影的电视柜。
而现在,他只有这四面空墙,和银行卡里那一串冰冷的数字。
他去楼下的小超市,买了一箱啤酒,几包花生米,还有一袋速冻水饺。
没有锅,他跟房东借了一个电煮锅。
水烧开,饺子下锅,在水里翻滚著。
罗明宇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打开一罐啤酒,猛地灌了一大口。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带起一阵刺骨的寒意。叁叶屋 蕪错内容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喝过酒了。
以前当医生,尤其是外科医生,为了保持双手的稳定,酒是绝对的禁忌。
可今天,他只想醉一场。
饺子煮好了,他捞进碗里,也顾不上烫,就著啤酒,一个一个地往嘴里塞。
味道不怎么样,皮厚馅少,但能填饱肚子。
一罐,两罐,三罐
酒精开始上头,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有些模糊。
他的思绪,也像脱了缰的野马,开始不受控制地奔腾。
他想起了上一世。
想起了自己是如何从一个天之骄子,一步步跌入尘埃。
被导师打压,被同行排挤,被妻子背叛,最后像条流浪狗一样,累死在送外卖的路上。
那种不甘、愤怒和绝望,即便重活一世,也依然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的骨子里。
他又想起了这一世。
举报导师时的决绝,拿到系统时的狂喜,面试中医院被拒时的窘迫,在红桥医院抢救病人时的紧张,还有今天,和李思兮彻底分道扬镳时的疲惫。
一幕一幕,像是电影快放,在他脑海里飞速闪过。
他到底在图什么?
为了那所谓的“大医精诚”?
为了证明自己比那个老东西强?
还是仅仅为了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很累。
心累。
他拿起手机,下意识地想找个人说说话。
翻遍了通讯录,却发现,没有一个可以拨出去的号码。
同事?他们现在躲他还来不及。
朋友?王涛那副避之不及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唯一还能说上几句话的李强,人家有家庭有工作,自己这点破事,何必去打扰别人。
父母?更不能。他不敢想象,如果让远在老家的父母知道他现在的处境,他们会是多么的伤心和焦虑。
原来,到头来,他还是一个人。
罗明宇苦笑一声,把手机扔到一边,又开了一罐啤酒。
他靠在墙上,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孤岛。
那六十多万,带给他的不是安全感,而是一种更深刻的虚无。
钱能买来记忆药水,能买来破局的希望,但买不来一个家,也买不来一个能陪他喝酒的人。
酒越喝越多,脑子也越来越沉。
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就那么靠着墙,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里,他又回到了那个下著大雨的夜晚,他骑着电瓶车,在城市里穿梭,雨水打在脸上,冰冷刺骨。
一个超时即将扣钱的订单,一个打不通的客户电话,还有胃里火烧火燎的疼痛
“罗哥!超时了!扣钱了!”
他猛地惊醒,从冰冷的地板上坐了起来。
天已经大亮。
阳光透过没有窗帘的窗户,刺得他眼睛生疼。
宿醉的头痛欲裂,喉咙干得像是要冒火。
他晃了晃脑袋,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空荡荡的房间,一时之间,竟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
地上横七竖八地倒著十几个空啤酒罐。
原来,昨晚的一切,都不是梦。
他真的卖了房子,真的拿到了一大笔钱,也真的把自己灌得烂醉。
罗明宇撑著墙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窗边。
楼下,是老城区充满了烟火气的生活景象。
赶着去上学的孩子,推著车卖早点的老奶奶,还有晨练归来的大爷大妈。
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奔波著,忙碌著。
他忽然觉得,自己昨晚的自怨自艾,有点可笑。
是,他失去了一个家,失去了一段感情。
但他得到了重活一次的机会,得到了一个逆天改命的系统,还得到了一笔足以让他东山再起的启动资金。
跟上一世那个死在马路牙子上的自己比,他现在拥有得已经太多了。
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伤春悲秋?
罗明宇深吸了一口气,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肺里,让他混沌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他走到墙角,把那些空酒罐一个个捡起来,装进一个塑料袋里。
然后,他走进卫生间,打开花洒,用冷水狠狠地冲了个澡。
冰冷的水流浇在身上,仿佛也浇灭了他心里最后一点颓丧的火苗。
悲伤和惆怅,到此为止。
从今天起,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变强。
不惜一切代价。
他擦干身体,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拿起手机。
昨晚的颓废,就当是跟过去的自己,做一场最后的告别。
现在,派对结束了。
他打开手机银行,看着那个六十六万的余额,眼神里再也没有了迷茫和惆怅,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他点开微信,找到了那个空白头像的置顶。
那是系统。
他发送了一条消息。
不,那不是消息,而是一个指令。
“系统,我要买‘过目不忘记忆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