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坊市位于唐家族地东侧,占地面积极广,店铺林立,人流如织。不仅有唐家自己开设的丹阁、器坊、符店,也租赁给一些信誉良好的散修或其他小家族经营,是清河城及其周边区域低阶修士重要的交易场所。
唐夜踏入坊市,喧嚣声扑面而来。他并未急于采购,而是如同闲庭信步,在各个摊位和店铺间流连,目光扫过琳琅满目的商品,耳朵却捕捉着周围的议论。
果然,关于他获得丰厚奖励、以及唐轩当众寻衅被唐文拦下的消息,已经如同长了翅膀般传开。众人看他的目光各异,羡慕、嫉妒、好奇、敬畏兼而有之。
唐夜对此恍若未觉。他先是去了一家信誉不错的杂货铺,购买了大量的空白符纸、低阶妖兽血调制的灵墨,以及几块品质尚可的空白阵盘。这些都是制作低阶符箓和布置简易阵法的基础材料,花费了他五十块下品灵石。
接着,他又走进一家名为“百草阁”的丹药铺,并未购买昂贵的丹药,而是选购了几种气味特殊、药性相冲的草药粉末,以及一小瓶无色无味的“迷迭香露”。这些东西价格不贵,却别有用途。
最后,他来到坊市中最大的茶楼“听风阁”,要了一壶最便宜的灵茶,在角落坐下,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神识微动,将一丝微不可查的灵力附着在邻桌几个正在高谈阔论的散修身上。
“……听说了吗?唐家那个叫唐夜的旁系小子,走了狗屎运,在黑风岭抱上了云霄剑宗仙子的大腿,得了狼王材料,发了笔横财!”
“啧啧,五百灵石,三千功勋,藏经阁二层……真是让人眼红。”
“眼红?你没见唐轩今天都吃瘪了?那小子邪门得很,据说当时在黑风岭,就是他暗中出手,才让那仙子斩杀了强敌!”
“真的假的?他不过炼气三层……”
“哼,炼气三层?我看未必!说不定是隐藏了修为,或者得了什么了不得的传承!我听说啊,他这次换了一门极其偏门的神魂攻击法术,阴险得很!”
议论声中,真假混杂,但唐夜想放出的消息——他实力不俗,且可能身怀秘术——已经悄然传播出去。这既能震慑一部分宵小,也会引来更贪婪的窥视。但他要的就是这效果,水浑了,才好摸鱼。
做完这一切,唐夜支付茶钱,起身离开坊市,回到了自己的破旧小院。
他开启禁制,立刻开始忙碌起来。
首先,他取出空白阵盘和材料,开始刻画阵法。他并非要布置什么惊天大阵,以他目前的修为和阵法造诣也做不到。他刻画的是两种最简单、也最常用的基础阵法——预警阵和迷雾阵。
预警阵范围覆盖小院周围,任何带有恶意的灵力波动闯入,都会被他提前感知。迷雾阵则能在小院内生成一片阻碍视线和神识探查的薄雾,虽不能完全阻挡强者,但能为他争取反应时间。
刻画阵法需要高度专注和精准的灵力控制,这对寻常炼气三层修士而言极为困难。但唐夜有《万劫偷天经》带来的强大神识和对灵力精微的掌控力,加上《阴符经》中附带的一些基础阵法知识,过程虽有些生涩,却并无大碍。
花了整整一天时间,他将两个阵法刻画完成,并布置在小院关键位置。
随后,他又拿出符纸和灵墨,开始制作符箓。他选择的并非攻击性强的火球符、风刃符,而是更偏辅助和阴损的——匿踪符、敛息符,以及一种名为腐毒符的低阶毒符。匿踪符和敛息符能进一步提升他的隐匿能力,腐毒符则能出其不意地削弱敌人。
制作符箓比刻画阵法更耗心神,成功率也低。最初几张符纸皆因灵力不稳而报废,但唐夜心志坚韧,不断调整,终于在消耗了三分之一的材料后,成功制出了两张匿踪符、一张敛息符和三张腐毒符。
看着手中灵光微闪的符箓,唐夜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这些都是保命和阴人的好东西。
最后,他将那些气味特殊的草药粉末按照特定比例混合,装入几个小巧的皮囊中。又将那瓶“迷迭香露”小心收好。这些都是他准备的“小礼物”。
做完这一切,已是深夜。唐夜服下丹药,打坐调息,恢复消耗的心神和灵力。
他知道,暴风雨即将来临。唐轩绝不会善罢甘休,那些暗中觊觎他财富的人,也会在观望后选择动手。
“来吧,让贫道看看,谁能笑到最后。”唐夜眼中寒光一闪,如同蛰伏的猎兽,静静等待。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但唐夜能感觉到,小院周围的预警阵法,偶尔会传来极其微弱的、被窥探的波动。因果视界中,那些带着恶意的因果线,如同毒蛇般,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他依旧每日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用于修炼《万劫偷天经》和《影杀剑诀》,偶尔会去庶务堂接取一些简单的、贡献点不多的杂务,表现得如同一个谨小慎微、努力赚取资源的普通弟子。
他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等那些“道友”按捺不住。
这一夜,月黑风高。
唐夜正在静室中打坐,忽然,他眉头微动。预警阵法传来清晰的波动!不止一道!至少有四人,从不同方向,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小院范围!他们行动谨慎,显然有所准备,避开了他布置在明处的一些简陋陷阱。
因果视界中,四条带着浓郁恶意和贪婪劫气的因果线,如同毒藤般缠绕而来。为首一人,气息赫然是炼气四层巅峰,另外三人也都是炼气三层。
“终于来了。”唐夜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他没有立刻启动迷雾阵,而是悄然将一张匿踪符拍在身上,身形如同融入阴影,消失在静室角落。同时,他指尖扣住了那几张腐毒符和装有混合药粉的皮囊。
那四人显然对唐夜的小院布局有所了解,目标明确,直扑他居住的主屋。他们动作迅捷,配合默契,显然是惯犯。
为首那名炼气四层巅峰的修士,是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他打了个手势,另外三人立刻分散,封住了主屋的门窗等出口。刀疤脸自己则小心翼翼地将神识探入屋内。
屋内空空如也,只有一张硬板床和一个蒲团。
“不在?”刀疤脸眉头一皱,心生警惕。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嗡!”
一声轻响,早已被唐夜悄然激发的迷雾阵瞬间启动!浓郁的白色雾气毫无征兆地从地面、墙角弥漫开来,顷刻间笼罩了整个小院!视线和神识都受到极大阻碍!
“不好!有埋伏!小心!”刀疤脸经验丰富,立刻惊呼示警。
但为时已晚!
“嗤!嗤!嗤!”
三声极其轻微的破空声,在迷雾的掩护下,从三个刁钻的角度射向那三名炼气三层的修士!是唐夜以灵力激发的腐毒符!
那三人视线被阻,神识受限,根本来不及反应!
“啊!”
“我的眼睛!”
“好痛!”
三人相继发出惨叫,腐毒符蕴含的腐蚀性毒力瞬间侵入他们体内,虽不致命,却让他们剧痛难忍,灵力运转滞涩,瞬间失去了大半战斗力!
“混账!”刀疤脸又惊又怒,他没想到目标如此棘手。他猛地一拍储物袋,祭出一面黑色盾牌护住周身,同时手中出现一把鬼头刀,朝着记忆中唐夜可能藏身的方向狠狠劈出一道凌厉的刀罡!
刀罡撕裂迷雾,却劈了个空。
唐夜如同鬼魅,在迷雾阵的掩护下,身形飘忽不定。他并未攻击刀疤脸,而是如同阴影般,悄然接近那三个受伤的修士。
“阴魂刺!”
无形无质的神魂攻击再次发出!目标直指其中一名正捂着眼睛惨叫的修士!
“呃!”那名修士惨叫戛然而止,眼神瞬间涣散,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生死不知。
另外两名受伤修士听到同伴倒地声,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胡乱地向四周释放法术,却只是徒劳地消耗灵力,连唐夜的衣角都碰不到。
刀疤脸气得哇哇大叫,却不敢轻易移动,生怕在迷雾中遭遇更可怕的陷阱。他只能凭借盾牌死死防御,神识全力外放,试图锁定唐夜的位置。
唐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如同暗夜中的死神,利用迷雾和匿踪符的优势,不断游走,时而一记阴魂刺干扰,时而撒出一把混合药粉。
那药粉气味刺鼻,吸入后让人头晕目眩,灵力运转更加不畅。刀疤脸和剩余两名修士被搞得心烦意乱,惊惧交加。
“道友!误会!我等只是路过,并无恶意!还请收了阵法,我等立刻退走!”刀疤脸终于忍不住,开口求饶。他感觉再拖下去,自己恐怕也要栽在这里。
迷雾中传来唐夜平淡无波的声音:“路过?带着兵器,潜入我院落,封我退路,这叫路过?”
刀疤脸语塞,心中更是骇然,对方竟对他们的行动了如指掌!
“是唐轩!是唐轩指使我们来的!他许诺给我们好处!”另一名受伤的修士心理防线崩溃,大声喊道,试图祸水东引。
唐夜心中冷笑,果然是他。他早就猜到,唐轩明面上不敢动手,暗地里必定会耍手段。
“既然来了,就都留下吧。”唐夜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他不再留手,《影杀剑诀》运转!一柄完全由阴影构成的、近乎无形的短剑在他指尖凝聚!
“去!”
影剑无声无息地射出,融入迷雾,目标直指那名心理崩溃的修士!
那修士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喉头一凉,随即意识便陷入无边黑暗。
转眼间,四名来袭者,已去其三!只剩刀疤脸一人,凭借炼气四层巅峰的修为和盾牌法器,还在苦苦支撑。
但他已是强弩之末。迷雾干扰,药粉侵蚀,同伴接连毙命带来的恐惧,以及那神出鬼没、防不胜防的攻击,让他的心神濒临崩溃。
“我跟你拼了!”刀疤脸眼中闪过疯狂之色,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鬼头刀上!刀身瞬间血光大盛,散发出暴戾的气息!他要施展秘法,强行提升威力,做最后一搏!
然而,就在他秘法即将完成的刹那——
唐夜早已准备好的、最强的一记“阴魂刺”,混合着《万劫偷天经》的一丝窃取意境,如同无形的毒针,精准地刺入了他因施展秘法而防御最薄弱的识海!
“噗!”
刀疤脸身躯剧震,喷出的精血逆行,秘法瞬间反噬!他手中的鬼头刀血光溃散,整个人如遭重击,七窍流血,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仰面倒下,气息迅速湮灭。
阵法之内,重归寂静。
只有弥漫的雾气,和地上四具逐渐冰冷的尸体,诉说着方才的凶险。
唐夜撤去匿踪符,显出身形。他脸色微微发白,连续施展法术和操控阵法,消耗不小。他走到刀疤脸的尸体旁,拾起那面黑色盾牌和鬼头刀,又将其储物袋取下。
他看都未看另外三人的尸体,他们的身家想必寒酸。
挥手撤去迷雾阵,月光重新洒落小院,映照出一地狼藉。
唐夜站在院中,看着眼前的景象,眼神深邃,无喜无悲。
“阵法反噬,死伤狼藉。”
他清理了战场,将所有痕迹抹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然后,他回到静室,开始清点这次的“收获”。
刀疤脸的储物袋里,有近百块下品灵石,一些丹药和材料,以及一枚刻着“轩”字的令牌。
“证据确凿。”唐夜摩挲着令牌,眼中寒光闪烁。
他没有立刻去找唐轩对质,那毫无意义。他将令牌收起,如同收藏起一颗随时可以引爆的雷火弹。
“唐轩……下一个,该你了。”
“不知道你这‘道友’,能替贫道挡掉多少劫难?”
夜色深沉,小院再次恢复了宁静。
但一股无形的风暴,正在唐家内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