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虚梭穿透光门，混沌乱流戛然而止。
云芷稳住身形，抬眼望去，暗紫色的天幕下，无数诡异建筑拔地而起。骸骨垒成的高塔、藤蔓缠绕的树屋、金属铸就的堡垒——光怪陆离，不似人间。街道上人影绰绰，有多眼章鱼般的混沌生灵，有背生光翼的圣洁存在，更有覆满鳞甲的蛮荒巨兽。空气里弥漫着药香、血腥、铁锈与腐朽的混合气息。
“这就是归墟海市。”玉鼎真人收起破虚梭，传音众人，“收敛气息，勿要显露根脚。”
四人落于街道，立刻引来无数目光。那些目光或好奇，或贪婪，或冷漠，在云芷身上停留最久——她周身隐约流转的混沌光明道韵，在这污浊之地格外醒目。
“先寻落脚处。”太乙真人指向远处一栋灰白石屋。屋前悬着串头骨风铃，木牌歪斜写着：骸骨酒馆。
正要动身，旁边小巷传来打斗声。
“嘭！”
一个狼首人身的修士摔在面前，胸口淌着暗绿毒血。小巷中走出三人：黑袍面具人把玩着滴血短刃，身后跟着一对唇色猩红的孪生女子。
“偷黑蝰大人的东西？”面具人嗤笑，短刃指向狼首修士，“交出阴魂木，给你个痛快。”
围观者冷眼旁观，无人插手。
云芷皱眉。她本不欲多事，但那狼首修士眼中绝望，让她想起当年碧游宫遭劫时，那些无力反抗的同门。
面具人举刃欲刺。
“嗤——”
混沌色剑气后发先至，击中短刃。
“铛！”
面具人暴退数步，惊骇抬头。
云芷上前一步，眸光清冷：“此地禁制私斗杀人。”
四下寂静，旋即哄笑。
“哪来的雏儿，在归墟讲规矩？”
面具人狞笑：“在归墟，实力就是规矩！”
三人暴起！短刃、骨爪、销魂阴风呈品字扑来。
云芷并指如剑，轻轻一挥。
混沌色光晕荡开，所过之处，阴邪气机如雪消融。面具人怪叫暴退，孪生女子眼中满是恐惧。
“滚。”
一字吐出，三人狼狈逃窜。
狼首修士挣扎爬起，朝云芷拱手：“多谢道友。黑蝰睚眦必报，道友小心。”
云芷弹指送出一缕混沌光明法力，为其疗伤。狼首修士再拜，匆匆离去。
“师侄此举，虽显冲动，却也在理。”太乙真人颔首，“初来乍到，该显些手段。”
四人步入骸骨酒馆。
馆内昏暗，弥漫劣质酒气。柜台后，眼眶跳着幽绿魂火的佝偻老者擦拭酒杯。
“住宿，还是打听消息？”老者声音干涩。
玉鼎真人抛出一枚混沌晶：“两间上房，住三日。再买些消息。”
魂火微亮：“最近海市有何集会？尤其……关于上个纪元遗物？”
老者目光扫过四人，在云芷身上顿了顿：“三日后，‘蜃楼’顶层有私人交换会。据说……有‘那个地方’的客人，会拍卖‘破灭纪元钥匙’碎片。”
他压低声音：“至于你们找的‘特殊’势力……黑市东区，‘腐烂之巢’酒吧，最近有生面孔进出，气息很冷，很邪。”
玉鼎、太乙对视——消息与流言吻合。
“如何进蜃楼？”
“要么有引荐人，要么……”老者咧嘴，黑牙参差，“拿出让主办方‘感兴趣’的东西。我看这位姑娘，或许就有‘门票’。”
云芷神色不动。果然，她这身纪元光明气息，在此地既是护身符，也是催命符。
“至于腐烂之巢……”老者嘿嘿一笑，“那里是海市最乱的地方，什么牛鬼蛇神都有。要去的话，最好换个模样。”
离开酒馆，四人寻了处僻静巷角。
“兵分两路。”玉鼎真人沉吟，“吾与太乙师弟去腐烂之巢查探。云芷师侄与青芷仙子，设法进蜃楼——那钥匙碎片，或许关乎‘万界盟’图谋。”
“可师侄模样已被人记住。”青芷担忧。
云芷心念微动，周身混沌光明道韵流转，容貌缓缓变化。眉心血色褪去，化作寻常女修模样，只余眼底一缕混沌色光华。
“如此可好？”
玉鼎真人点头：“切记，蜃楼之内，龙蛇混杂。莫要轻易显露根底，探明钥匙碎片虚实即可。”
“弟子明白。”
约定三日后在酒馆汇合，四人分头行动。
云芷与青芷穿行于光怪陆离的街道。沿途所见，有摊主叫卖沾染污血的“神兵”，有笼中囚禁的异界生灵哀嚎，更有黑袍人在阴影中交易不可名状之物。
“此地污浊，竟有如此多生灵沉沦。”青芷轻叹。
“混沌之地，本就弱肉强食。”云芷眸光扫过，“只是不知，那‘万界盟’在此布了多少暗棋。”
行至海市中央，一座通体晶莹、高耸入云的水晶塔映入眼帘。塔身流转七彩光华，门前守着两尊三头六臂的石像鬼，猩红眼珠转动，审视往来者。
“蜃楼。”云芷驻足。
门前已排起长队。有浑身笼罩在金光中的存在，有乘坐白骨轿舆的阴森老者，更有一团不断扭曲的阴影——皆气息强横，至少是大罗层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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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到云芷二人时，石像鬼眼珠盯来。
“引荐人，或信物。”声音如金石摩擦。
云芷心念微动，引出一缕极淡的纪元光明气息。
石像鬼眼珠骤亮，猩红褪去，化作恭敬的暗金：“贵客请进。”
身后队伍传来骚动，无数目光聚焦云芷。有探究，有嫉妒，更有几道冰冷如毒蛇的注视。
踏入蜃楼，内里别有洞天。广阔大厅中悬浮着数十个透明包厢，中央是高台。已有不少客人落座，彼此以神念交流，却无人出声。
云芷与青芷被引入三楼包厢。从透明墙壁望去，大厅尽收眼底。
“拍卖会三日后开始，期间诸位可在蜃楼自由活动。”侍女声音轻柔，“楼内有修炼静室、交易坊市，亦可参与‘生死台’赌斗。”
侍女退去，青芷布下隔音禁制。
“方才门外，至少三道气息锁定师侄。”她神色凝重，“皆是冲着那缕光明气息而来。”
“意料之中。”云芷闭目感应，“此地污秽之气浓重，我这身气息，便如暗夜明灯。正好……引蛇出洞。”
她倒要看看，这归墟海市中，究竟藏着多少“万界盟”的魑魅魍魉。
更重要的是——那所谓的“破灭纪元钥匙碎片”，究竟是何物？是否与雷池祭坛、与灾巢、与那扇青铜巨门有关？
三日期限，转眼即至。
拍卖会当日，蜃楼主厅座无虚席。高台之上，一位面覆轻纱、身姿婀娜的女修盈盈而立。
“诸位，今日第一件拍品——”她玉手轻挥，侍女捧上一方玉匣。
匣开刹那，磅礴污秽之气冲霄而起！
玉匣之中，静静躺着一枚巴掌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布满血管般暗红纹路的碎片。碎片不断蠕动，仿佛活物，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朽与毁灭气息。
云芷瞳孔骤缩。
这气息……与灾巢核心那枚暗绿晶石同源！但更加古老，更加邪恶！
更重要的是，碎片深处，隐隐传来一丝让她眉心金乌烙印悸动的波动——那是纪元光明火种，对“同源而异化”之物的悲鸣与愤怒！
“此物，乃是从一处‘破灭纪元’遗迹深处所得。”女修声音妩媚，却透着冰冷，“经鉴定，此为某件‘钥匙’的碎片。至于它能开启什么……”
她环视全场，轻笑：“那就看诸位，敢不敢赌一把了。”
大厅死寂。
无数道神念疯狂扫向碎片，试图探查其奥秘。有几位黑袍人气息起伏，眼中露出狂热。
云芷按住眉心躁动的烙印，传音青芷：“此物必与‘万界盟’有关。他们想借拍卖之名，将此物‘送’到特定之人手中。”
“师侄的意思是……”
“静观其变。”云芷眸光沉静，“看看最终，会落入谁手。”
竞价开始。
价格以惊人的速度攀升。那几位黑袍人势在必得，接连报出天价。
就在其中一位黑袍人即将得手时——
“且慢。”
包厢中，一道慵懒声音响起。
珠帘轻挑，走出一位白衣如雪、面如冠玉、手持折扇的公子。他唇角含笑，眸光却冰冷如渊。
“此物，本公子要了。”
他弹指，一枚通体混沌、内蕴星辰生灭的晶石落在高台。
全场哗然。
“混沌源晶！”
“这等神物，竟拿来换一块不明碎片？”
“此人是谁？！”
女修接过混沌源晶，指尖微颤，强作镇定：“可还有出价更高者？”
无人应答。
白衣公子轻笑，凌空摄向碎片。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及碎片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枚漆黑碎片猛然炸开，化作漫天暗红血雾！血雾之中，无数扭曲符文浮现，凝聚成一张遮蔽整个大厅的狰狞鬼面！
鬼面张口，发出无声咆哮。
磅礴污秽意志横扫全场！修为稍弱者，当场神魂崩溃，化作行尸走肉。即便是大罗存在，也被这股意志冲击得气息紊乱。
“陷阱！”有人怒吼。
白衣公子神色不变，折扇轻挥，混沌气弥漫，护住周身。但他眼中，首次露出凝重。
高台上，那女修身影渐渐淡去，化作一缕青烟——竟是幻象！
鬼面咆哮，血雾收缩，朝着大厅中几个特定目标扑去——其中，就包括云芷所在的包厢！
“等的就是你！”
云芷长身而起，眉心金乌烙印轰然绽放！
煌煌光明，如大日初升，照破血雾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