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钟的指针,指向十一点半。
王建已经觉得没有什么希望了。
他看着监护仪上依旧平稳,却没有任何奇迹发生的心率曲线,心里那最后一点星火,正在被现实一点点地磨灭。
他甚至开始在脑海里,预演明天该如何面对赵立军那张写满讥讽的脸,该如何跟家属解释这次“失败”的治疗。
刘明站在窗边。
他选择相信许阳,可眼前的现实,却在无情地,一下下地,敲碎着他的这份信任。
病床上的老人,似乎也因为长时间的剧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他的呻吟声变得微弱,整个人瘫软在床上,只有胸口还在微弱地起伏。
“主任……要不,我们还是先备好抢救预案吧?”一个年轻的护士,声音发颤。
刘明正要点头。
就在这时!
“嗯……”
一声悠长而压抑的呻吟,从病床上传来。
那声音,与之前的痛苦嘶吼截然不同。
它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病床!
只见那位一直蜷缩着的老人,身体竟然在慢慢舒展开来。
他那张因为剧痛而拧起来的脸,也渐渐松弛。
“爸!爸您怎么了?”病人的儿子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老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因为痛苦而变得浑浊的眼睛里,竟透出了些清明。
“盆……”
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了一个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音节。
“盆?爸您要饿了吗?”
“不……”
老人艰难地摇了摇头。
“是……拉……”
话音未落。
“咕噜噜——”
一阵响亮得如闷雷般的肠鸣声,从老人的腹中,响起!
紧接着,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腐败气息,从被子里猛地弥漫开来。
“快!隔尿垫!”
刘明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都变了调。
护士手忙脚乱地将隔尿垫塞到老人身下。
几乎就在同时。
“哗——”
如陈年的水闸被冲开!
一股黑褐色的,混杂着无数紫黑色血块和黏稠物的液体,从老人的体内,喷涌而出!
那颜色,深得如酱油般。
那气味,腥臭得让人闻之欲呕。
整个病房,被这股味道彻底占领。
可闻到这股味道的刘明和王建,非但没有半分嫌恶,脸上,反而爆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喜悦!
“出来了!出来了!”王建激动得浑身发抖,“瘀血,排出来了!”
刘明快步上前,也顾不上那刺鼻的气味,他伸出手,在老人那依旧高高隆起的腹部,轻轻一按。
手下的触感,变了!
不再是之前那种按之石硬的坚实感。
而是,软的!
虽依旧胀满,但那股子“硬”,已经消失不见!
“通了!水道通了!”刘明的心头,涌上难以言喻的狂喜,“小师弟他……他真的做到了!”
老人这一排,就足足排了十几分钟。
直到最后,排出来的东西,从黑褐色,变成了黄褐色,再到最后的清水。
他整个人,像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虚脱般地瘫软在床上。
可他那张蜡黄的脸,却奇迹般地,浮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他那高高隆起的,如同十月怀胎般的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
“护士!马上量腹围!测尿量!”刘明激动地指挥着。
片刻之后,护士拿着测量结果,声音颤抖地报了出来。
“主任……腹围,比用药前,小了……小了整整七厘米!”
“还有尿量!从用药到现在,总尿量……超过两千毫升了!”
七厘米!
两千毫升!
这两个数字,在所有人的脑海里回响!
王建呆呆地看着那个腹部已经明显平坦下去的老人,又看看墙上的时钟。
十一点五十分。
距离午夜十二点,还有十分钟。
许阳,赢了。
以最震撼,最不可思议的方式,赢得了这场看着绝无胜算的赌局。
“神医……真是神医啊……”
病人的儿子,看着自己父亲翻天覆地的变化,激动得语无伦次。
他“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刘明的面前,抱着他的腿,放声大哭。
那哭声里,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是发自肺腑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