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阳回到锦城时,已是华灯初上。
他没有直接回医馆,而是将车开向了市医院。
牛皮癣女孩复诊的日子,就在今天。
病房里,女孩的母亲一见许阳,激动地迎了上来。
“许医生!您可算回来了!”
许阳含笑点头,目光越过她,落在病床上的女孩身上。
只一眼,心便彻底落了地。
女孩脸上的皮肤,已经好了太多。
那些原本暗红色的斑块,颜色淡去,化作浅粉。上面覆盖的银白鳞屑也已脱落,露出新生的、平滑的肌理。
更重要的,是她的眼神。
不再是先前那种自卑的躲闪。
她的眼睛里,有了光。
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笑意。
“感觉怎么样?”许阳在床边坐下。
“好多了!”女孩的声音清亮了许多,“身上不痒了,晚上终于能睡个整觉了。”
她主动挽起袖子,露出自己的胳膊。
“您看,手上的也快好了。”
许阳看过,又为她诊脉。
脉象已从弦滑转为和缓,舌上薄黄的苔也已褪去。
“恢复得很好。”
许阳提笔,在原方的基础上调整。
撤掉苦寒的苦参、白鲜皮,加重生地、玄参的用量,滋养被热邪耗伤的阴液。
又添一味鸡血藤,活血补血,扶正固本。
“方子再吃半个月,忌口继续。”许阳将新方递给女孩的母亲,“半个月后,保证你女儿这张脸,光洁如新。”
“哎!谢谢许医生!太谢谢您了!”母女俩的感谢声,真挚而热切。
从医院出来,夜色已浓。
车窗外流光飞逝,许阳的心思却在另一件事上。
陈壁岩,高强,还有那位师爷林清风。
这几尊“大佛”,如今都还只是“借住”在医馆。
自己这间小庙,凭什么能真正留下他们?
尤其是师爷林清风。
他老人家下山,为的是传承,为的是在所剩不多的时间里,再续一炷香火。
凡俗的薪水,于他如浮云。
用什么,才能让他老人家,心甘情愿地长久驻留?
车子驶入清河路,许阳闻到了饭菜的香气,一身的疲惫仿佛都被驱散了。
后院灯火通明。
饭桌上,人已到齐。
看见他,气氛一下子就高了起来。
“老板,回来了!”
高强第一个起身,端着酒杯大步走来,声如洪钟。
“来!这杯我敬你!你那手‘迅雷手’,我老高琢磨了好几天,还是没想通关窍,改天必须好好说道说道!”
“高主任客气,互相学习。”许阳笑着与他碰杯。
“许医生,见到胡老了?”陈壁岩也端着茶杯过来,脸上是学者特有的羡慕与敬仰。
“见到了,胡老身体硬朗,还托我向您问好。”
“哎哟,那可真是折煞我了。”陈壁岩激动得脸颊泛红。
一顿饭,其乐融融。
许阳看着这一桌子的人,看着这个因他而聚的团队,心中那点对未来的不确定,悄然消散。
有这样一群人,还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饭后,许阳正要回书房研读胡老赠予的《临证心悟》。
林清风却叫住了他。
“小子,你过来。”
后院,青石板地。
月色如水,夜风清凉。
“去了一趟京都,可见识到真正的大家手笔了?”林清风负手而立,望着天边那轮明月。
“是。”许阳神情肃然,“胡老的医术,已入化境,晚辈望尘莫及。”
“知道就好。”林清风点头,“你天分虽高,但根基不牢。能去胡希绪那样的名师门下打磨几年,是你的好事。”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许阳身上。
“不过,考研还有好几个月,这几个月,你也不能闲着。”
“既然叫我一声师爷,我也不能白应。”
他缓缓开口。
“从明天起,除了站桩练气,我再教你一套功夫。”
“什么功夫?”许阳的眼睛亮了。
“我们师门的,不传之秘。”
林清风的脸上,浮现出一种难言的笑意。
他从怀中,取出了那个从不离身的黄杨木针盒。
打开。
三根长短不一的银针,被他捻在指间。
“看好了。”
话音未落,他手腕猛然一抖!
三道银光,在月色下,撕开夜幕!
嗖!嗖!嗖!
几乎听不见破空之声。
许阳的视线根本无法捕捉那三道光的轨迹,他只觉得眼前一花。
再定睛时,那三根银针,已稳稳钉在十米开外,老槐树粗壮的树干上!
三根针,呈“品”字形。
入木三分。
针尾在月光下,细微颤动,仿佛还带着活物的呼吸。
许阳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飞针!
这便是爷爷醉酒后,反复念叨的,传说中的飞针绝技!
以气御针,隔空制敌,亦可隔空救人!
这哪里还是医术。
这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手段!
“此技,名为‘三才飞针’。”林清风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悠悠传来。
“一针应天,一针应地,一针应人。”
“三才合一,可知生死,可调阴阳。”
“这是你爷爷,当年最想学,却始终没能学会的功夫。”
“因为他的心,太燥。”
林清风看着许阳,那双清明的眼眸里,是全然的期许。
“你的心,比他静。”
“这套功夫,我今天,便传给你。”
他顿了顿。
“这,算是我这个做师爷的,给你的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