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阳的手指,搭在王二麻的寸口上。
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
王二麻下意识想抽回手,却发觉手腕像是被焊住了,纹丝不动。
他心里陡然一空,嘴里的哀嚎声,都弱了半分。
许阳阖上双眼,神情专注。
指腹下,脉搏的跳动清晰传来。
不沉,不迟,不弦,不紧。
平稳,和缓,甚至比旁边站着的赵铁柱还要有力几分。
这哪里是一个疼得翻江倒海之人该有的脉象?
许阳的心里已然明了。
但他没有点破,而是继续装模作样地“诊”了许久,眉头时而拧紧,时而舒展。
那两个闹事的同伴,看着他这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打鼓。
“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吗?”其中一人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心虚的挑衅。
许阳缓缓睁开眼,收回了手。
他看着地上的王二麻,脸上露出一种让所有人都看不懂的,混杂着同情与惋惜的神情。
“大哥,你这个病……”他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怕是麻烦了。”
“啊?”王二麻心里一咯噔,演戏的节奏都被打乱了,“什……什么麻烦了?”
“你这不是普通的肚子疼。”许阳的语气,一下子严肃了起来,“你这,是‘真心痛’。”
“真心痛?”
这三个字,别说王二麻,就连旁边的钱不容和孙德胜都听得一愣。
“没错。”许阳点了点头,那悲天悯人的神情,仿佛眼前之人已命不久矣。
“古医书里说,‘真心痛,手足青至节,心痛甚,旦发夕死,夕发旦死’。”
他指着王二麻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白的手指,声音压得很低,却让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自己看,你这手脚,是不是已经开始发青了?”
王二麻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好像……是有点白。
“而且,你这痛,是不是一阵一阵的,跟针扎一样,痛感直往心口上窜?”
“是……是啊!”王二麻想也不想,就顺着他的话往下接。
“这就对了!”许阳一拍大腿,脸上的表情更加凝重。
“这是邪气攻心,蒙蔽心窍的凶兆!”
“这病,来得急,去得也快。要是现在不赶紧施救,拖下去,怕是……怕是连今晚都过不去了!”
许阳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语气里满是真切的态度,唬的王二麻一愣一愣的。
周围的病人们,听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严重?看着一个壮年汉子,说没就没了?
王二麻自己,也彻底懵了。
他只是收了刘国栋的钱,来这里演一出戏,讹点钱就走。
怎么在这小医生嘴里,自己就成了个马上要死的人了?
他那两个同伴,也慌了神。
“医……医生,你没开玩笑吧?真有这么严重?”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许阳的脸,沉了下来,属于医生的气势散发开来。
“人命关天!我许阳行医,从不拿病人的性命开玩笑!”
他转向地上的王二麻,声音变得急切而严厉。
“大哥,你现在这个情况,吃药已经来不及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用金针刺穴,强行打开你的心脉,把那股攻心的邪气给逼出来!”
“金针刺穴?”王二麻的脸色,这下是真的白了。
“没错!”许阳从怀里,缓缓掏出了那个古朴的木针盒。
“啪”地一声轻响,针盒打开。
九根长短不一的银针,静静躺在丝绒衬垫上。
许阳从中,捻起一根最长最粗的,足有三寸长的火针。
他看也不看,反手就递给了身后的赵山河。
“山河大哥,去后院,取酒精灯来。”
“把这根针,给我烧红了!”
烧红了?
这三个字,像三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王二麻的心上。
他看着那根比织毛衣的钢针还粗上几圈的长针,又想象了一下它被烧得通体赤红,然后扎进自己心口的画面。
他感觉有寒气,从他的尾巴骨,直冲天灵盖!
“不……不用了吧医生……”王二麻的声音,开始发颤,“我……我感觉,好像没那么疼了……”
“胡说!”许阳厉声喝断,“你这是病邪入里,暂时麻痹了痛觉!是回光返照的凶兆!再不施针,就晚了!”
他转头对赵铁柱和赵山河喝道:“你们俩,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他给我按住了!”
“别让他乱动!一会儿针扎偏了,出了人命,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好嘞老板!”
赵铁柱和赵山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几分戏谑的笑意。
他们俩早就看出这几个人不对劲。
现在老板发了话,他们哪里还会客气。
两人一边一个,直接就压了上去。
赵铁柱那蒲扇般的大手,一把就按住了王二麻的肩膀。
赵山河则更直接,膝盖一顶,就将他那两条乱蹬的腿,给死死地压在了地上。
“哎!哎!你们干什么!放开我!”王二麻这下是真的慌了,开始拼命地挣扎。
可他那点力气,在这两个当过兵的壮汉面前,跟小鸡仔没什么分别。
“医生!许医生!我错了!我错了啊!”
“我……我肚子不疼了!真的一点都不疼了!”
“我这是老毛病,跟你们开的药没关系!是我自己早上吃坏东西了!”
看着那根在酒精灯的火焰上,已经开始微微泛红的长针,王二麻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哪里还敢再演下去,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实话全给秃噜了出来。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地上这个前一秒还“痛不欲生”,下一秒就“不治而愈”的男人。
那两个同伴,也傻眼了,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哦?”许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不疼了?”
“不疼了!真不疼了!”王二麻哭丧着脸,就差给许阳磕头了。
“病好了,就想起来了?”
“想!想!”
“晚了。”许阳摇了摇头。
他看向秦诗雅。
“秦总监,报警。”
“就说有人在这里,寻衅滋事,敲诈勒索,还严重扰乱了我们医馆的正常经营秩序。”
“另外,”许阳又看向那些举着手机的病人,朗声说道,“各位乡亲,刚才的场面,麻烦你们都帮忙做个证。”
“我们许氏医馆,清清白白开门做生意,绝不向任何恶势力低头!”
话音刚落,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雷鸣般的叫好声!
“好!”
“就该这样!把这帮医闹,全都抓起来!”
王二麻和他那两个同伴,听到“报警”两个字,脸都吓得一哆嗦。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着斯斯文文的年轻医生,手段竟然如此干脆,如此狠辣!
这哪是医生?
这分明就是个活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