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阳宣布放假的消息，像一滴滚油落进平静的水面。
赵铁柱第一个开口，他咧开嘴，一口白牙在灯光下晃眼。
他搓着那双蒲扇般的大手，嘿嘿直乐。
“带薪休假？还一歇就是七天？”
他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遍，生怕自己听错了。
“老板您这心眼儿，比那庙里的活菩萨还实诚！俺来城里搬砖扛活这么多年，做梦都没梦到过这好事！”
钱不容没说话，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他摘下老花镜，用衣角慢慢擦拭着，最后，落在墙上“大医精诚”的牌匾上，轻轻叹了口气。
也好。
这间小庙，该翻新翻新了。
只有秦诗雅，镜片后的眸子闪过一道锐利的光。
她第一时间切入了工作模式。
“老板，工期七天的话，是整体拆改重建？”
“嗯，我朋友那边用的是模块化快建技术，速度快。”
许阳简单解释了一句。
“我明白了。”
秦诗雅颔首，飞快地在心里盘算起来。
七天，对于一个即将迎来新员工来说，时间不算长，但绝不能浪费。
“关于新员工的入职，我已经开始着手安排。不过，具体的人员背景和能力评估，还需要您这边提供更详细的资料。”
“没问题。”许阳看着她，全然的信任，“你先按你的想法来，我相信你的专业。”
当晚，四人将诊所打包清空。
当许阳亲手锁上那扇半旧的玻璃门时，心里竟也有些空落落的。
一切，都在这里开始。
……
假期的第一天，许阳睡到了日上三竿。
没有病人催促，没有排队压力，浑身筋骨都透着舒坦劲儿。
他刚趿拉着拖鞋准备出门，秦诗雅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老板，人到了。”
“谁？”许阳一时没反应过来。
“刘燕，我以前的护理部主管。”
“另外孙德胜老先生，带着他的两个徒弟。”
“他们早上看到装修告示，直接联系了我。我已经将他们安置在诊所附近新租的公寓里。”
“您现在过来一趟？”
许阳心里一动。
系统具现化的人物，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按着地址找过去，敲开门，正是秦诗雅。
客厅里，一个三十五六岁的女人立刻站了起来，一身素净的白衬衫，头发盘得一丝不苟，气质温婉又透着干练。
“许医生，您好，我是刘燕。”
她的笑容和煦，让人如沐春风。
“刘护士长，欢迎。”许阳与她握手，能感到她手掌的温润和稳重。
“秦总监已经把医馆的规划都跟我讲了，我很荣幸能加入。”刘燕的言谈举止，滴水不漏。
许阳转向沙发的另一侧。
那里坐着一位头发花白、身形清瘦的老者。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靛蓝色对襟褂子，正垂着眼皮，手里慢悠悠地盘着两颗核桃。
旁边，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站着，神情拘谨，好奇地打量着许阳。
见许阳看来，老者盘核桃的动作一停，缓缓抬起了眼。
那双眼睛，并不浑浊，反而像鹰一样，锐利得能看进人骨子里。
他没起身，只是上下扫了许阳一眼。
“你就是许阳？”
声音带着些许乡音，但每个字都沉甸甸的，中气很足。
“孙老先生，您好，晚辈许阳。”许阳微微躬身。
孙德胜“嗯”了一声，脸上的审视才淡去几分。
“秦总监说，这里是许一针的孙子开的。”
老人重新开始盘他的核桃，声音不紧不慢。
“老朽就带着徒弟过来瞧瞧，这清河路上的香火，到底续得怎么样了。”
话里听不出是褒是贬，却自有前辈的派头。
“让孙老见笑了，刚起步，一切都还简陋。”许阳回道。
“简陋不怕，怕的是根子歪了。”
孙德胜说完，便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许阳知道，这位老先生的傲气，是刻在骨子里的。想让他真正认可，得拿出真本事。
就在这时，许阳的手机又响了，是赵铁柱。
“老板！俺堂弟，赵山河，到锦城火车站了！他问俺们这儿还要不要人！”
“要！”许阳干脆利落，“让他直接过来找秦总监。”
挂了电话，他看着眼前这不大的客厅，心里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未来的护士长、坐堂老中医、小学徒……
他的班底，正在从一张张卡牌，变成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秦诗雅适时地走了过来，低声补充。
“老板，另外五名护士的合同也已经签妥，都是应届毕业生，我为她们合租了隔壁的公寓，下午报到。”
这位秦总监的效率，高得令人咋舌。
“辛苦。”许阳由衷道。
“分内之事。”
秦诗雅脸上依旧平静，她推了推眼镜。
“那么，老板，我们医馆的第一个难题，来了。”
“人，已经全部就位。”
她透过窗户，望向远处那片被围起来的工地。
“但我们的新医馆，还有七天才能启用。”
“这七天，我称之为‘黄金磨合期’。”
她将手里的平板电脑递了过来，屏幕上，是一份制作精良的ppt。
“我拟定了一份为期七天的新员工入职培训与团队建设计划，从医馆文化到sop流程，再到每个人的岗位职责细化。”
“这是我们这支队伍的第一场仗，不是对外，而是对内。”
秦诗雅看着许阳，那双冷静的眸子里，是一种职业经理人特有的锐利与期待。
“请您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