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辰面无表情地在洛伦佐身上摸索，动作精准迅速，像是在拆解一个冰冷的机械零件。
他的指尖在对方的后槽牙处停顿。
随即用一种匪夷所思的巧劲，从中抠出了一枚比米粒还小的金属薄片。
微型自毁装置。
他看都没看，将那枚薄片扔在地上，用沾满尘土的战术靴后跟，将其碾成了齑粉。
做完这一切，他才终于舍得将目光投向自己手臂上那道已经开始发黑的伤口。
他从战术背心侧袋里取出一支注射器，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扎进伤口周围的肌肉，将整整一支高浓度的神经毒素拮抗剂，全部推了进去。
整个过程，他的眉头都未曾皱一下，仿佛那条手臂不属于自己。
他这才像是终于有空闲一般，看向一旁呆立的妹妹。
“哥……”
顾月华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
刚才强撑的所有镇定，在看到哥哥手臂上那抹刺眼的乌青色时，瞬间土崩瓦解。
她扑了上去，紧紧抱住顾星辰，眼泪毫无征兆地决堤，温热的液体迅速浸湿了他胸前冰冷的作战服。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顾星辰的身体僵硬了一瞬，显然不太适应这种亲昵的接触。
他抬起手，有些笨拙地，轻轻拍了拍妹妹颤抖的后背。
“别哭了。”
“妆会花。”
他用着一贯的冷淡语气，说出的却是最温柔的话，但这反而让顾月华哭得更凶了。
“好了。”
顾星辰轻轻推开她，转身，走到了已经瘫软在地、眼神涣散的洛伦佐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同神只审视蝼蚁。
“‘阴影’计划，目标，全部流程。”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起伏，仿佛刚才受伤的根本不是他。
洛伦佐只是大口喘着粗气，眼神里混杂着绝望与嘲弄。
顾星辰并不恼怒。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战术终端。
上面正清晰地显示着一栋位于意大利托斯卡纳的庄园地图，其中两个闪烁的红点被清晰标注——“母亲”、“妹妹”。
“你的家族，世代都是酿酒师。”
“你的妹妹艾琳娜，今年十五岁，在佛罗伦萨美术学院附中读书。”
“她最喜欢在院子里那棵橄榄树下画画。”
顾星辰缓缓开口，每说一个字，洛伦佐脸上的血色就褪去一分。
他蹲下身，与洛伦佐平视，声音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
“我父亲让我给你带句话。”
“他会保护你的家人。”
“前提是，你把你知道的一切，像倒垃圾一样，全部倒出来。”
这句话，成了击溃洛伦佐精神防线的最后一击。
他眼中的壁垒彻底崩溃，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开始断断续续地交代。
他承认，自己是“衔尾蛇”从小培养的“魅影”，他的家族，他的一切，早已被组织牢牢控制在手中。
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家人能像正常人一样，活在阳光下。
说到这里，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顾月华，眼神里满是浓得化不开的愧疚。
“我对你的欣赏是真的，月华小姐。你的画里有光，是我这种活在阴沟里的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光。”
“但组织的命令，我无法违抗。”
“‘阴影’计划，目标不是顾氏的商业机密，也不是什么‘方舟计划’……”
洛伦佐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目标，是你。”
顾月华的瞳孔，在那一瞬间凝固了。
“他们想通过我独创的艺术流派，结合精神诱导药物和心理暗示，对你进行‘艺术洗脑’。”
“把你……把你变成‘衔尾蛇’最完美的宣传工具，用你的画笔，去美化他们的理念，去蛊惑更多的人。”
“他们想把你的画笔，变成一把刀，刺向所有相信美的人……而我，是递刀的人。”
听到这里，顾星辰周身那股冰冷的气息，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他猛地攥紧拳头，骨节发白，手背上虬结的青筋微微跳动。
原来如此。
摧毁顾氏的财富，击败顾家的继承人，这些都只是表象。
“衔尾蛇”真正恶毒的地方，是想从精神层面，彻底污染顾家最纯粹、最引以为傲的艺术瑰宝。
他们要毁掉的，是顾家的“光”。
就在这时，顾星辰的耳机里，传来父亲顾云飞平静到可怕的声音。
“星辰，把他带回顾氏在瑞士的秘密基地，进行深度审讯。另外，通知‘守望者’，启动对洛伦佐家族的最高级别保护协议。”
“明白。”
两名黑衣队员上前，将失魂落魄的洛伦佐像拖一条死狗般架了起来。
在被带走前，洛伦佐最后看了一眼顾月华，眼神无比复杂。
“你比我想象的更强大，希望你的艺术，能真正带来光明。”
直升机无声地升空，离开了这座阴森的古堡。
顾月华靠在机舱的窗边，看着下方越来越小的黑暗轮廓，久久没有说话。
这次经历，让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触碰到了人性的复杂与幽暗。
原来，最极致的恶意，并非毁灭，而是污染。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冰冷的窗户，仿佛在勾勒一幅无形的画。
脑海中，一个新的念头，破土而出。
或许，只有见过最深的黑，才能画出……最纯粹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