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了无数个与焊锡青烟和化学试剂气味为伴的深夜,在消耗了足以让任何电子爱好者心疼的元器件,在经历了无数次失败、沮丧和几乎要放弃的边缘后,卓越那被系统冠以【隐形第一步】的光学迷彩项目,终于如同一个早产的婴儿,极其勉强地、颤巍巍地拼凑出了一个甚至不能称之为“原型机”的deo版本。
这其中的艰辛,唯有他自己知晓。家里那个“卓越精密加工厂”是他最坚实的后盾,父亲和刘叔虽然不解,却依旧无条件地支持,一次次按照他那“稀奇古怪”的要求,加工出精度惊人的零件,甚至凭借经验优化了系统图纸。苏沐那本字迹工整、逻辑清淅的笔记,则成了他临时抱佛脚、拼命理解那些艰深电路原理的唯一救命稻草,虽然大多数时候他依然看得云里雾里。而他自己,则几乎榨干了所有的课馀时间和精力,象个偏执的工匠,蜷缩在宿舍床下的狭小空间里,与电烙铁、万用表、还有那些来自拼多多和废旧市场的“宝贝”零件搏斗。
此刻,成果——如果这能被称为成果的话——就摆在他的面前。
其内核是一块仅有巴掌大小、看起来寒酸到极点的柔性电路板。它并非工业产在线下来的规整产品,而是卓越采用最原始的感光板法自行腐蚀制作的,线条边缘毛糙,甚至有几分歪歪扭扭,上面布满了如同混乱蛛网般的飞线(那是他多次修改电路和补救连接的痕迹),以及几处颜色怪异、涂抹得并不均匀的特殊涂层——那是他按照系统提供的“乞丐版”配方,将某宝购来的纳米氧化锌粉体与特定溶剂混合后,尝试喷涂形成的、理论上具备特定电磁响应特性的“超材料”层,但效果如何,只有天知道。这块电路板通过几根纤细的导线,连接着几个同样简陋、来自并夕夕“电子组件清仓”店的微型高能脉冲电容,以及一个用旧笔记本电池芯组勉强改造的、输出并不稳定的电源模块。整套设备没有任何防护外壳,所有的脆弱和粗糙都赤裸裸地暴露在外,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制作者的艰辛与能力的极限。
成败,似乎又一次在此一举!这种熟悉的、令人心脏紧缩的感觉再次袭来,甚至比上次激活聚变设备时更甚。
有了前车之鉴,卓越这次行事更加谨慎。他再次选择了万籁俱寂的深夜,宿舍熄灯,室友们沉入梦乡之后。空气中只剩下窗外隐约的风声和室友平稳的呼吸声。。
他深吸了一口冰凉而寂静的空气,试图平复那如同擂鼓般的心跳。手指因为长时间的精细操作和紧张而微微颤斗。他最后一遍检查了那些纤细得仿佛一碰就断的连接线,确认电源极性无误。然后,象是即将引爆一个极其不稳定的炸弹,他屏住呼吸,用颤斗的手指,猛地合上了那个自制的、简陋的电源开关!
一阵极其细微、但在这死寂的夜里显得异常清淅的“滋滋”电流声立刻从电路板上载来,仿佛某种微小生物在垂死呻吟。板上那几个芝麻粒大小的led指示灯挣扎着亮起微弱得几乎难以分辨的暗红色光芒,明暗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预示着整个系统正处于岌岌可危的平衡边缘。
卓越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得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他瞪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那个静静立在桌面的旧闹钟,仿佛要将它看穿。
一秒…
两秒…
三秒…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缓慢流逝。闹钟依旧是那个闹钟,在手机手电筒投出的微弱光斑下,它的红色塑料外壳、透明的表盘玻璃、以及清淅的指针和数字,没有任何变化。
一股冰冷的、巨大的失望和恐慌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卓越。又失败了?所有的努力再次付诸东流?是材料配方根本不对?还是电路设计有致命错误?或者是那该死的、无法稳定的能源?无数个失败的念头在他脑中疯狂闪现,几乎要将他最后一丝理智压垮。
就在他绝望地几乎要闭上眼睛,准备迎接系统那冰冷无情的惩罚通知,甚至开始想象自己那些流览器历史被做成表情包全网疯传的社死场景时——
他的视觉神经,那因极度专注而变得异常敏感的边缘视野,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异样!
他猛地凝神,将所有注意力聚焦过去——没错!不是幻觉!绝对不是!
在那个旧闹钟靠近电路板局域的边缘轮廓,开始变得有些…模糊和难以捉摸的抖动?
就象在盛夏酷暑之下,隔着被烈日炙烤得滚烫的空气观察远方的景物,会产生的那种细微的、扭曲的、波光粼粼的热浪效果一样!
虽然效果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距离电影中那种完美融入背景、彻底消失无踪的“隐身”效果差了十万八千里,但那确确实实是光线被干扰了!是真实存在的、可见的光学畸变现象!
【警告:光学迷彩演示设备运行中!能量输出极不稳定,波动剧烈。。。预计持续时间:约7分52秒。】
【基于完成度,致命惩罚免除。任务奖励减半发放。【低成本光学迷彩(乞丐版)原理及实现方案(简略版)docx】已发放至系统空间。】
“成功了!虽然没完全成功…效果烂得要死…但至少!至少及格了!不用社死了!!”卓越猛地长出了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一股巨大的、劫后馀生般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疲惫和焦虑,激动得他差点直接从椅子上蹦起来,好不容易才强行压抑住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欢呼,生怕惊醒了室友。
虽然效果差强人意,远未达到任务要求的理想状态,奖励还被系统毫不留情地打了个对折,只拿到了一个阉割版的“简略版”方案,但这无疑是一个划时代的、属于他个人的巨大突破!这证明了他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证明了他确实用这些东拼西凑的“破烂”材料,以一种近乎原始的方式,捣鼓出了超越当前普遍认知和理解范畴的东西!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自豪、兴奋和巨大成就感的情绪,在他心中猛烈地膨胀开来。
他象个第一次看到魔术原理的孩子,兴奋地、贪婪地观察着那微弱而奇异、仿佛随时会消散的扭曲效果,甚至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在那片产生视觉畸变的局域前后缓缓晃动,痴迷地感受着那光线被扭曲后带来的、奇妙的视觉错位感,仿佛触摸到了未来的边缘。
然而,沉浸在初步成功巨大喜悦中的卓越并不知道,这一次他这简陋设备运行时所产生的能量波动,虽然比上次那微型聚变实验的扰动还要微弱和短暂得多,但其独特的、偏向于高频精密光学调制的奇异频谱特征,却再次如同投入极其敏感的监听网中的一颗小石子,虽然轻,却依旧漾起了独特的涟漪,被那张隐藏在都市繁华表象下的、隶属于国家力量的“广域低强度异常能量传感网络”再次精准地捕捉并记录了下来。
华夏国家安全与技术调查局(国特局),第九处指挥中心。
依旧是那片充满未来科技感、光线略显幽暗的庞大空间,无数屏幕 silent 地闪铄着,流淌着来自全国各地的海量数据。分析员小刘的目光如同精准的雷达,再次锁定了一个熟悉的坐标信号。他熟练地调用高级算法对这段极其微弱的信号进行放大、降噪、频谱分析和模式识别,脸上的表情逐渐从例行公事的平静,转变为一种混合着困惑和惊奇的郑重。
“王处!”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同以往的急促,引起了正在不远处翻阅报告的王建国的注意,“又来了!几乎是同样的地理坐标,信号强度比上次记录到的聚变特征还要低一个数量级,微弱到几乎与环境背景噪音无异,但是…频谱特征的‘指纹’相似度很高,可能量释放的调制模式却截然不同!这次的特征,更偏向于…一种极高频率、极其精细的电磁波束调控,看起来…象是某种极其简陋、但原理极为诡异、甚至有些…超前的光学相位数组调制技术尝试?”
王建国副处长放下手中的文档,快步走了过来。他俯身,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聚焦在那条需要特殊处理才能清淅显示的、微乎其微的脉冲波形图上,手指再次无意识地、有节奏地敲击着冰冷的金属控制台边缘。
一次异常信号,可以归类为偶然,是某个实验室的误操作,或者是某个天才(或疯子)学生不计后果的疯狂实验。
但在短短时间内,在同一地点,出现第二次?虽然能量级别低得完全不具备直接威胁性,但其展现出的技术特征,却指向了另一个与聚变截然不同、同样处于前沿甚至更为偏门和神秘的领域?
这就不再是单纯的“意外”或“调皮”能轻松解释的了。
“有点意思了…”王建国摸了摸刮得铁青的下巴,眼神中不再是纯粹的轻松和调侃,而是多了一丝真正的认真、探究,以及资深猎手发现有趣踪迹时的那种专注,“能量级别低到可笑,象是小孩的玩具…但这技术路径的选择和实现方式…很野,很偏,非常特别。大学城那块地方…藏龙卧虎啊?还是说,有什么我们没注意到的新情况?”
他沉吟了大约十几秒钟,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那条诡异的信号曲线,随即做出了新的指示,语气平稳却带着明确的目的性:“让外围的同志稍微多留点心,”他特意强调了“稍微”和“留心”,尺度把握得极其精准,“不用大张旗鼓,绝对避免打扰正常的教程和科研秩序。先初步摸摸底,从侧面了解一下大学城那几个涉及物理光学、先进材料、微波电磁和电子工程的实验室,最近有没有什么未被记录的、比较特别或敏感的项目,或者…有没有哪位教授、甚至是研究生、本科生,行为模式比较异常,比如大量申购某些特殊或稀有的耗材,频繁借用非常规仪器设备,或者有异常的在岗时间记录。注意方式方法,要自然,不着痕迹。”
“明白!”小刘立刻领会了上级的意图,这不是正式立案调查,而是更侧重于背景情报收集和潜在风险源的初步筛查,要求极高的隐蔽性和技巧。
一道无形却更为专注的目光,开始如同缓慢收紧的网,悄然投向卓越所在的大学城局域,试图从日常的、喧嚣的学术氛围中,分辨出那不同寻常的、微弱的、却持续存在的技术涟漪。
而我们的主角卓越,还完全沉浸在免于社会性死亡惩罚和初步技术验证成功的巨大喜悦之中,对自己那点微小的、勉强及格的“成功”所引发的、来自国家神秘部门的悄然关注,毫无察觉。
他那条原本注定平凡、甚至可以清淅预见未来会继续在及格线挣扎的咸鱼生活,正在以一种他自身无法想象、也无法控制的加速度,猛烈地偏离了原有的、安全的轨道,朝着一个波澜壮阔、充满无限可能与机遇,同时也必然遍布未知荆棘与深邃危机的未来,义无反顾地驶去。
前方的海面,看似平静,却已暗流涌动,风暴正在远方的地平在线悄然积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