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苏陌被准时响起的闹铃吵醒。
他皱着眉，摸索着按掉手机闹钟，把脸深深埋进柔软的枕头里，试图抵抗着“需要起床工作”这个残酷的现实。昨晚因为惦记着邻居和机器人那点事，他睡得并不算特别沉。
【能量补充剂】的效果似乎已经完全过去，一种熟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慵懒感再次包裹了他。
“下午有个品牌方的在线专访，大概一小时。”李姐的叮嘱在脑海里回响。
一小时…意味着他需要洗脸、刷牙、可能还得抓一下头发（虽然大概率会戴帽子）、穿上不那么像睡衣的衣服、然后坐在计算机前，对着摄象头保持至少一小时的清醒和基本礼貌，还要回答一些可能很无聊的问题。
光是想想，苏陌就觉得能量槽在飞速见底。
“系统，”他有气无力地在脑海里呼唤，“有没有什么‘一键完美形象’或者‘意识托管接受采访’的功能？”
【回宿主：存在‘全自动形象管理系统’（500,000星光值）与‘高级交互应答模块（临时）’（200,000星光值/小时）。宿主当前星光值不足，请积极赚取。】系统的回应一如既往的冷静且…扎心。
苏陌看了一眼星光值馀额：426,841。距离最便宜的那个“托管”服务都还差一截。
“啧。”他不爽地啧了一声。果然，最终还是要靠自己。
挣扎了足足十分钟，他才凭借着“早点搞定就能早点继续躺”的强大信念，把自己从床上剥离出来。
机器人已经将公寓打扫得一尘不染，甚至连空气都保持着最适宜的湿度和清新度。早餐（或者说是午餐）是根据他身体数据调配的营养奶昔，温度恰到好处地放在厨房中岛台上，旁边还贴心地放了一根吸管——最大限度为他节省了咀嚼的力气。
苏陌叼着吸管，慢吞吞地蹭到计算机前开机。距离专访开始还有半小时。
他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刷着网页。关于他昨天“太麻烦了”的热搜已经降了下去，但相关的梗图和金句还在各个粉丝群里流传。偶尔能看到一些黑粉不死心的嘲讽，说他“人设过头”、“迟早翻车”，苏陌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他的注意力很快被一条本地社会新闻的边角料吸引：《某高档小区夜间现不明光源？居民疑为新型装饰灯》。
苏陌的心跳微微一顿，点开了那条新闻。
内容很短，只是说接到某小区个别居民反映，昨夜看到对面楼有规律闪铄的蓝色光源，持续时间不长，猜测可能是某种新型智能家居的装饰灯光，并提醒市民注意夜间光污染，避免影响他人休息。没有提及具体小区和楼号，也没有照片。
苏陌放下吸管。
个别居民？对面楼？
这描述的，十有八九就是昨晚赵工看到的情景了。看来这位老工程师不仅看到了，还采取了行动，甚至可能联系了媒体？或者只是巧合，有其他邻居也看到了？
无论是哪种，都意味着那短暂的异常，确实留下了痕迹。
虽然新闻用“装饰灯”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但苏陌心里那点不安又悄悄冒头。他想起赵工退休工程师的身份，这种人往往有着超越常人的执着和求证精神。
“真是…后患无穷。”苏陌揉了揉太阳穴，感觉有点头疼。只想安安静静地懒着，怎么就这么难？
他下意识地扫视了一下自己的公寓。机器人安静地待在它的坞站里，和普通的高端扫地机器人外观差异不大。其他被它顺手优化过的小地方，比如更智能的温控系统、过滤效率高得异常的净水器，从外表看都毫无破绽。
应该…没问题吧？只要机器人不再半夜升级发光。
…
然而，苏陌并不知道，就在他担心那条无关痛痒的花边新闻时，一张更为精密和无形的网，已经悄然围绕他展开。
距离他公寓不到五百米的一辆看似普通的黑色厢式货车内，气氛截然不同。
车厢内经过改装，布满了各种苏陌绝对认不出来的精密仪器屏幕。柔和的冷光照亮了三张严肃的面孔。
其中一人，正是前几天伪装成记者接触过苏陌的龙组特工，代号“夜莺”。她此刻正紧盯着其中一块屏幕，上面显示着复杂的频谱分析图。
“确认了，组长。”夜莺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凝重和兴奋，“过去72小时内，目标居所内持续存在异常低能量辐射残留，频谱特征与我国现有任何已知民用或军用设备均不符。其波动模式呈现出高度有序性，绝非自然形成或设备故障所致。”
她切换屏幕，调出了一份报告：“这是对目标生活垃圾进行的初步分析（通过特殊渠道获取）。其饮用水样本纯净度远超国家标准最高等级，甚至达到了实验室级超纯水标准，但入户自来水样本正常。食物残留分析显示，其营养成分配比精确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象是经过超级计算机优化。”
被称作组长的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眼神锐利如鹰，气质沉稳如山，代号“泰山”。他沉默地看着屏幕上的数据，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第三位成员，一个年轻的技术专家“键盘”，接话道：“头儿，还有更奇怪的。我们尝试对目标公寓进行常规红外和声波探测，发现其外墙和窗户似乎存在某种极其高效的、非传统的信号衰减层。我们的探测波很大一部分被吸收了，返回的信号非常微弱且失真，象是…象是被‘吃掉’了一样。这种技术，我只在实验室最前沿的保密项目中见过概念设计。”
泰山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也就是说，这个苏陌，这个表面上看起来只是个懒散顶流的年轻人，他的住所里，不仅存在至少一种我们无法识别的未知高科技设备，还很可能应用了某种我们尚未掌握的先进信号屏蔽或吸收技术？”
“是的，组长。”夜莺肯定地点头，“虽然无法确定具体是什么，但技术层级绝对领先民用水平甚至部分军用水平。结合之前捕捉到的短暂高能量信号（机器人升级时），基本可以排除误判。”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一个明星，家里藏着领先时代的技术？这听起来象是天方夜谭。
“动机是什么？”泰山沉吟道，“商业间谍？境外势力渗透？还是…某种我们未知的个人行为？”
键盘推了推眼镜：“组长，根据我们这段时间的严密监控，苏陌的社会关系非常简单。行程除了工作就是宅在家里，几乎没有任何可疑的对外连络。他的账户资金流向清淅，大部分来自演艺收入，没有不明大额资金流入。性格…呃，如您所见，极度懒散，追求舒适，物欲似乎并不强，除了工作，最大爱好就是‘躺着’。实在不象一个间谍或者技术窃贼该有的样子。”
“越不象，可能隐藏得就越深。”泰山目光深邃，“或者，有另一种可能…他本人，或许并不是主导者，而是…某个未知技术或组织的‘展示窗口’？甚至…受益者？”
这个想法让三人都感到一丝寒意。如果苏陌背后真的存在一个能拿出如此黑科技的组织，其目的究竟是什么？通过一个顶流明星来悄然释放技术，意欲何为？
“组长，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直接上门接触？还是申请强制搜查？”夜莺请示道。面对可能涉及重大技术安全的事件，常规手段往往会被优先考虑。
泰山摇了摇头：“不行。第一，我们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违法。那些技术异常，他完全可以用‘私人定制’、‘海外高端产品’来搪塞，最多算他个进口未报备，无关痛痒。第二，他的社会影响力太大，贸然行动万一处理不当，会造成极大的舆论风波，打草惊蛇。第三…”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如果这些技术真的源自他自身或者他背后的某个实体，强硬手段可能会迫使其中断联系或隐藏更深。我们需要的不是打掉一个点，而是看清整张网，了解其最终目的。系统内核规则要求科技必须用于‘增强母文明’，但目前这些技术的出现方式过于诡异，必须谨慎评估。”
“那…”
“提升监控等级，列为‘鹞级’观察目标。”泰山做出决定，“‘键盘’，你负责远程技术监控，尝试用更隐蔽的方式突破那层信号衰减，我要知道那房子里到底有什么。‘夜莺’，你负责近距离人文评估，继续伪装身份，尽可能自然地接近他，观察他的日常行为、性格细节、接触人群。我要最全面的心理侧写。”
“是！”两人同时应道。
“我会将初步判断和升级监控的申请上报给‘指挥部’。”泰山补充道，“在得到进一步指示前，保持静默观察，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允许擅自行动。我们要做的，是看清楚这位只想‘躺着’的大明星，究竟藏着多少秘密。”
命令下达，无形的监控网络瞬间收紧。
更多的传感器被悄无声息地部署在苏陌公寓周围的战略要点，数据流的监控更加密集，甚至连苏陌日常接触的人员，如李姐、助理、偶尔上门的物业，都被纳入了更细致的背景复查范围。
一张针对苏陌的、由国家力量编织的观察网，已然严密落下。而网中央的目标，对此仍近乎一无所知，还在为下午不得不进行的视频专访而烦恼。
…
时间快到下午三点。
苏陌最终还是没戴帽子，头发随意地抓了抓，换上了一件品牌方要求的、印有他们logo的黑色t恤——这已经是他对工作最大的尊重了。
计算机屏幕上已经打开了视频会议软件，品牌方的对接人和主持人已经在线等侯。李姐也在在线会议室里，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苏老师，能听到吗？画面没问题吧？”主持人的声音传出来，带着职业化的热情。
“恩。”苏陌对着摄象头点了点头，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象一滩烂泥，“听得到。”
专访开始。问题大多是提前沟通过的，关于品牌理念、产品使用感受、日常生活方式等等。
苏陌的回答言简意赅，能用一个字绝不用两个字，偶尔毒舌属性发作，还能蹦出几句让主持人接不住话但又效果奇佳的金句。
“苏老师平时工作这么忙，是如何保持最佳状态的呢？”主持人照着稿子问。
苏陌眼皮半阖：“少动。”
主持人：“…啊哈，苏老师真是幽默。那对于我们的新品，您最喜欢它的哪一点？”
苏陌：“代言费挺及时的。”
在线的李姐捂住了脸。品牌方对接人似乎在憋笑。
主持人干笑两声，努力把话题拉回正轨：“看来苏老师真是快人快语。那我们都知道您最近刚拍完v，和陈深导演合作感觉如何？听说陈导要求非常严格。”
苏陌想了想：“还行。主要是想快点拍完。”
“呃…是不是过程很辛苦？”
“恩，站着不如躺着。”
专访就在这种奇特的氛围中进行着。苏陌的“懒”和“毒舌”通过屏幕展现得淋漓尽致，反而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吸引力，让在线观看直播的粉丝数量不断攀升，弹幕里充满了“哈哈哈”和“哥哥真是采访界的泥石流”。
李姐从最初的提心吊胆，到后来的麻木，最后甚至有点破罐破摔的快感——反正效果好象…还不错？
而就在苏陌进行专访的同时，那辆黑色的监控车内，“键盘”正紧张地操作着仪器。
“组长，目标正在进行视频通话，电子设备活跃度达到峰值。我尝试利用这个窗口期，将新型的‘相位差分扫描波’混入民用通信频段进行探测，这种波对那种信号衰减层可能有更好的穿透性…有反应了！”
屏幕上，原本模糊失真的公寓内部结构图，开始变得清淅了一些。虽然大部分局域仍然被强烈的干扰复盖，但在厨房局域，一个原本被认为是嵌入式家电的物体，呈现出了异常复杂的内部结构轮廓，其能量内核的读数虽然微弱，却显示出一种极其稳定和高密度的特性，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锁定那个位置！”泰山命令道。
“正在增强分辨率…该死，又被干扰了！就象有某种自适应屏蔽系统，我们的探测强度一增加，它的衰减效率也跟着提升！”键盘懊恼地捶了一下桌子。
虽然没能完全看清，但这一次的扫描，无疑进一步证实了那间公寓里存在远超寻常的科技造物。
“足够了。”泰山沉声道，“‘夜莺’，汇报你那边的情况。”
伪装成小区物业工作人员，正在苏陌所在楼层“检修走廊照明”的夜莺，通过隐藏的耳机低声汇报：“目标正在室内进行视频访问，无明显异常。但其居所门口的声波探测显示，其室内背景噪音低于该楼层平均值约15分贝，异常安静，隔音效果远超常规公寓标准。”
一个又一个的异常点，正在被汇集起来。
专访终于结束。苏陌几乎是秒关视频软件，长长地舒了口气，感觉自己象是打了一场硬仗，精力条彻底空掉。
他瘫在椅子上，一点也不想动。
机器人悄无声息地滑过来，机械臂递上一杯温度适宜的清茶。
苏陌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感觉稍微活过来一点。
他并不知道，就在刚才那一个小时里，自己刚刚经历了一次有惊无险的、来自国家特殊部门的尖端技术侦察。
他只是在想：又完成了一项麻烦的工作，星光值应该又涨了点吧？距离那个能喂饭的机器人又近了一步。
还有，晚上吃什么？能不能让机器人学会做佛跳墙？那样就可以一直躺着等了…
…
龙组指挥部很快批复了“泰山”的申请。
苏陌的文档上，被盖上了“鹞级”的印章。这意味着对他的监控和评估，将成为一项优先级颇高的长期任务。
风暴在无声无息中积聚，而风暴眼的中心，此刻只关心今晚的晚饭能不能更省力一些。
科技的浪潮与世俗的名利场，在这个懒散的顶流身上，交织出了一幅极其诡异而又暗流涌动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