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养伤的日子,青柳巷的小院里少了往日的匆忙,多了几分温软的烟火气。
晨光刚漫过窗棂,晚娘便提着竹篮去巷口的早市。沈砚的伤口需清淡饮食,她特意挑了最新鲜的鲈鱼和嫩豆腐,又买了些润肺的雪梨,想着给奶奶也炖碗甜汤。回来时,月娘已将院子扫得干干净净,正蹲在石榴树下择菜,见她回来,连忙起身接过竹篮:“嫂子,我去烧火,你陪姐夫说话吧。”
屋里,沈砚靠坐在床头,正拿着一本旧书翻看,左臂的布条缠得整齐,伤口已结痂,只是还不能用力。念安趴在他腿上,抓着书页咿咿呀呀地乱翻,小脸蛋蹭得沈砚的衣料起了褶皱。晚娘放下竹篮走过去,轻轻把念安抱起来:“别闹你爹,让他好生歇着。”
沈砚合上书,看着晚娘额角的薄汗,伸手替她拭了拭:“又跑了一趟早市?其实不用这么费心,家常便饭就好。”
“那可不行,你这是伤筋动骨的事,得好好补补。”晚娘把念安放在旁边的摇篮里,拿起一旁的针线,“锦绣阁的陈掌柜托人带了话,说等你好些了,想请你帮忙护送一批绣品去邻县,路程不远,也安全。”
沈砚点点头:“陈掌柜倒是有心。等我伤口愈合些,便应下来,总不能一直在家闲着。”
说话间,月娘端着一碗温热的小米粥进来,上面卧着一个荷包蛋。晚娘接过,小心翼翼地吹凉了些,才递到沈砚手里:“慢点喝,刚熬好的,不烫嘴。”
沈砚喝着粥,目光落在晚娘手中的绣活上——那是一块淡青色的绸缎,上面绣着几枝初绽的桃花,针脚细密,色泽温润。“这是要做什么?”他问道。
“陈掌柜要的屏风绣片,我趁你养伤的功夫赶一赶。”晚娘指尖翻飞,银针在绸缎上穿梭,“你放心,我不会累着,每天就绣两个时辰。”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敲门声,月娘跑去开门,只见张舅舅提着一篮鸡蛋和一小罐蜂蜜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关切:“听说砚小子遇劫伤了胳膊,我来看看他。”
晚娘连忙迎上去:“舅舅,快进来坐。沈砚已经好多了。”
张舅舅走进屋,看见沈砚靠在床头,连忙上前打量:“怎么样?伤口疼得不厉害吧?那日听你遇劫,可把我吓坏了,本想当天就来,可村里临时有事耽搁了。”
“劳舅舅挂心,已经没事了。”沈砚想起身,被张舅舅按住。
“别动别动,好好躺着。”张舅舅把篮子放在桌上,“这是家里鸡下的蛋,还有我去年酿的蜂蜜,给你补补身子。晚娘,你可得好好照料他,伤口不能沾水,也不能让他动气。”
晚娘笑着应道:“知道了舅舅,我都记着呢。”
张舅舅坐下喝了杯茶,说起县衙的事:“前几日我去县城办货,听人说黑风口那伙劫匪已经招了,果然是附近村子的农户,因为去年收成不好,赋税又重,实在活不下去才结伙抢劫。领头的那个,家里还有老母亲和孩子,也是个可怜人。”
沈砚闻言,沉默了片刻:“虽是情有可原,但抢劫伤人终究是犯了王法。希望官府能从轻发落,也让他们有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奶奶叹了口气:“这年头,谁都不容易。只是以后出门,可得更加小心,别再遇上这样的事了。”
张舅舅点点头:“是啊,我听说邻县最近也不太平,有好几伙劫匪在官道上出没。砚小子,以后走镖,可得多带几个人,万万不能再孤身犯险了。”
沈砚应道:“舅舅放心,我心里有数。这次是我大意了,以后绝不会再这样。”
几人聊着天,念安在摇篮里睡着了,小嘴巴微微张着,模样可爱。晚娘起身给孩子盖好小被子,回头看见沈砚正看着她,眼神温柔。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脸上,抚平了往日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温润。
中午,晚娘做了鲈鱼豆腐汤、清炒时蔬和一盘鸡蛋羹,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吃饭。张舅舅喝了两杯酒,说起村里的事,又叮嘱沈砚好好养伤,临走时还特意交代,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派人去村里说。
下午,沈砚靠在床头闭目养神,晚娘坐在一旁绣活,月娘则在院子里晾晒衣物,偶尔传来几声念安的咿呀声,小院里一派安宁。晚娘看着身边的丈夫和孩子,心里满是踏实。虽然日子不算富裕,也偶有险境,但只要一家人平安团聚,便什么都值得。
忽然,院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衙役的声音:“沈镖头在家吗?李捕头让我们来送个消息。”
晚娘连忙起身去开门,只见两名衙役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张纸。“官爷,快请进。”
衙役走进屋,对着沈砚拱了拱手:“沈镖头,李捕头让我们转告你,黑风口的劫匪已经审讯完毕,领头的被判流放三千里,其余人杖责后释放,责令回乡务农。另外,你护送的绸缎已经完好无损地送到了张家庄,货主特意托我们道谢。”
沈砚点点头:“有劳各位官爷跑一趟,替我多谢李捕头。”
送走衙役,晚娘松了口气:“总算是有了结果,那些人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沈砚看着她,微微一笑:“是啊,以后黑风口应该能太平一阵子了。”
他伸出没受伤的右手,握住晚娘的手:“等我伤好了,我们带着念安去城外的云栖寺上香,求个平安符,也让孩子见见世面。”
晚娘眼睛一亮:“好啊,念安还从没出过县城呢。等你好了,我们就去。”
夕阳西下,余晖透过窗棂,将屋里的一切都染成了暖黄色。念安醒了过来,沈砚小心翼翼地把他抱在怀里,晚娘坐在一旁,看着父子俩亲昵的模样,嘴角扬起温柔的笑容。养伤的日子虽平淡,却藏着最真切的幸福,让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