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天气微凉，校园里大多数人都还穿着春秋校服外套。
走廊里的学生三三两两聚在扶栏旁说话聊天。
“你们快看，那个瘸子又在帮班上同学打水，啧啧啧，他们也不怕瘸子把水泼出来。”
“小声点，还笑人家，等一下他反手捅你一刀你就死！”
“我怕他！”
“你不怕我怕啊，最近新闻上全是老实人杀人的案子，看着就吓人。”
“切，他那样的，我能打十个！”
“得了吧，人家可是学霸，年级前十呢，还是少数民族，冲一冲能上青华白大的，你现在碰人家一下，人家班主任能和你拼命！”
“有什么了不起。”
费书明连拿带抱的揣著六个水瓶，从打水区赶回了528班。
路上那些闲言杂语他都没有理会，全当耳边风了，反正他都习惯了。
下课时间，528班非常嘈杂，几乎没有人睡觉。
还有一节课就放学了，大伙都在和死党好友商量去哪玩。
费书明的座位在倒数第四排靠走廊窗户，此刻他座位的前一桌正聚集著一群说说笑笑的少年人。
他走过去发水，“周哥，你的水。蓝东浩、黄滔、林皓，你们的水。”
“谢谢。”周承钰接过水喝了一口。
“谢谢啊。”蓝东浩回头接过水，笑着道谢，接着又和其他人继续聊了起来。
至于其他人都只是随手接水，还沉浸在话题里。
“今晚必须去网吧，直接通宵！我就不信了，我今晚上不了分！”黄滔梗著脖子大喊，生怕老师听不见。
“就你还上分，你那个水平上得去也是躺的。”林皓一边和周承钰下棋一边揭他短。
“我怎么就是躺了！”黄滔不服。
林皓没理他，盯着那盘象棋思考起来。
“得了你快下吧，马上上课了，赶紧的，让我和周哥来一局。”一旁的孟弈推了推林皓，催促道。
“不可能！”林皓说。
蓝东浩盖上水瓶盖子，撞了撞周承钰的肩膀，“周哥你打算去哪？”
“我得回趟家。”周承钰坐在他们中间，嘴角带笑。
“什么？周哥你不跟我们去网吧？”黄滔第一个急了。
林皓大笑，“瘦猴，赶紧去上你的分，我看你今晚能上多少分！”
黄滔白了他一眼。
前面聊天的声音很大，费书明没有掺和，拿着自己的水瓶和另一个水瓶回到座位。
帮人打水这样的小事算是他每天的社交工作，而前面聊得很嗨的几个是他的舍友。
他并不讨厌帮舍友打水，相反，他挺感谢他们的。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算是融进了那个小团体，欺负他的人因此少了很多。
“瑶姐，你的水。”费书明压低声音把水瓶放到后桌女生的桌上。
那女生留着刚到脖子的头发，平常对谁都笑得很甜，唯独对班上几个边缘人和他态度恶劣。
“怎么回来这么慢，你是乌龟吗？”李瑶嫌弃的拿过水瓶。
“嘻嘻嘻，小瑶你在说什么，他本来走得就慢。”
“就是啊，你这样形容太搞笑了！”
费书明没有说话，转身回去背英语单词。
他这样的行为又引来旁边几个男生的冷言冷语。
“他果然又回去学习了，啧，卷什么！”
“你嫉妒啊，那你也卷呗。”
“谁卷得过他啊！”
“担心什么，我妈说了，他那样的瘸子，考得再好以后出社会也找不到工作！就废物一个！”
费书明默写的手顿了顿。
他不明白。
他只是瘸了，但平常和普通人无异。
为什么这些人总喜欢把他当做社会炮灰呢？
那边的人并不知道费书明在想什么，还在明目张胆的聊著。
“欸，说起来怎么不见陈勇去找他麻烦了？”
“人家现在跟周哥一个寝室，老班也发话了，谁敢这个时候去欺负他？自找不快。”
“哼，成绩好在老师那的待遇就是好啊。”
“叮铃铃———”
上课铃声打断了他们的闲聊，落在费书明身上的各异目光也纷纷挪开。
这节课是自习，老师没有来，班上小话不断。
费书明低敛著眉眼，认认真真的在做试卷。
他没有选择，他只能勤快，因为他最拿得出手的就是自己的成绩。
如果连成绩都没有了，那么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费书明原本不叫这个名字。
他的家在贫穷的山村，他的父亲见他是个瘸子一直叫他废物，登记的时候也直接填了个费五。
这个名字是他上了初二后才改的。
因为他的成绩足够好，老师和村长愿意帮他说话，不然他的父亲大概一辈子也不会想起帮他改名字。
也好在改了名字，不然在高中不知道会被怎么戏弄。
学校是一个小社会，这是费书明从小到大就知道的道理。
每个学校都有欺负他、瞧不起他的人，无论是学生还是老师。
而他的好成绩往往会缓和这样的现象，至少大多数老师不会再无视他。
当然，也只是缓和，并不会让这样的现象消失。
甚至有时候，会引起某些人更强的敌意。
“啪”
有什么砸到了费书明脑袋上，他正在解题的笔在试卷上划出一条痕。
身后有人发出窃笑。
费书明抿了抿嘴，低头看见一块脏兮兮的橡皮。
他没有回头去找罪魁祸首，因为他知道回头只能看见一群憋笑的人脸。
没有人会告诉他是谁砸的，大多数人要么冷眼旁观，要么等著看热闹。
费书明盯着试卷上的题目，眼神阴沉，看来上次班主任开批评班会反而引起了某些人的叛逆之心。
“啪”
又是一颗橡皮砸到费书明后脑勺上，这次力度更大。
身后的窃笑也更大声。
费书明咬了咬嘴唇，把手撑在桌子上，用手抱住脑袋继续写题。
“啪”
这次的橡皮没有砸到费书明。
“谁砸的？”
趴在桌上睡觉的周承钰语气不善的直起身子，有些烦躁的目光扫过后门的人。
坐在角落的陈勇立马收起嘲笑的嘴脸，低下头。
“陈勇你要死啊，你以为低下头就没人知道是你砸的了？”黄滔坐在陈勇隔壁的隔壁，看得一清二楚。
砸个人都砸不准，还砸到周哥身上，真是个傻逼！
黄滔白了他一眼。
陈勇只好朝周承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周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砸你。”
周承钰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随手一丢，橡皮重重的砸到陈勇脑门上。
“诶哟！”
陈勇猝不及防挨了这么一下，痛得惊呼。
周围人又开始笑他。
放学铃声响起的那一刻，班上许多男生立马欢呼出声，笔一丢书一扔快速跑出教室。
费书明没有动，坐在座位上继续解题。
他跑不快，现在离校的人又多，他很容易被挤，没必要急这么点时间。
周围响起一阵起哄声，其中舍友的声音最大，看热闹的劲也最热烈。
“我等人来接，你先走吧。”周承钰笑着说。
他平常很有礼貌，嘴角总挂著笑意，但有些起床气，每次起床都会板著脸。
“好吧”李瑶面子薄，被拒绝了也不好意思再继续邀请。
等李瑶高挑的身影离开教室，坐在周承钰旁边的蓝东浩嬉笑着刨了刨他，“她对你肯定有意思！”
周承钰只是笑笑，“你们还不走？”
“走，马上就走！”黄滔揣了个手机就走过来。
正好路过费书明，他随意扫了一眼就看见了那张写了一大半的卷子。
“我靠，费书明你写这么快！”黄滔停下脚步，“其他的卷子你写了没，给我抄抄。”
费书明早就写不下去了，只是装个样子等他们走，听见黄滔的问话只好直起身子给他找其他科的作业。
“还有两张没有写”费书明每天都不说什么话，声音有些卡顿。
“我的天！这么勤快的吗？”林皓凑过来要分一杯羹。
“呢呢呢，你先抄这几张，我抄这几张，回来再互换。”
“行，我带回家花半小时抄完。”
“我带去网吧”
费书明收起写了一半的卷子，整理好书桌跟着他们一起离开教学楼。
他们在前面谈天说地，他像尾巴一样跟在后面。
仿佛和他们是一伙的。
但事实上，离开教学楼他们就分道扬镳了。
费书明一个人回到了宿舍，他准备洗个澡再去吃饭，到时候人会少很多。
洗过澡，费书明打开宿舍门通风，没想到和路过的陈勇撞了个正照。
想起刚刚那节自习课上出的丑，陈勇脸色立马凶狠起来，“你妈了个逼的，死瘸子！刚才谁让你躲的！”
费书明愣了一下，立马把门关了起来。
“砰砰砰！”
“死瘸子！别以为你让老师给你换寝室、换位置就能躲一辈子！总有你落单的时候，到时候你看我不打死你！”陈勇猛踹了几脚门，在外面叫嚣。
费书明咬著牙，死死的盯着宿舍门。
外面又走过几个人，他们劝了几句，陈勇才骂骂咧咧的离开。
七点，费书明锁上门，今晚只有他住在学校。
操场那边还有很多人在嬉笑打闹，但这些都和费书明没有关系了。
他从衣柜拿出一个小小的草人，面无表情的用针一下一下的扎它。
十分钟后，费书明用线把草人吊了起来。
做完这些，他舒了一口气，起身去洗衣服。
而草人在空中一点点转过来，盯着卫生间的方向，它的后背贴著“陈勇”两个字。
这不是费书明第一次这么做，每当他压抑不住的时候都会扎小人。
不然，他真的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要知道，现在的环境已经是他为自己争取来最好的了。
他只需要再忍忍，毕业了就好。
十一点，洗漱完毕的费书明爬上床睡觉。
春夜微凉，月明星稀，好不容易放假的学生们并不急着睡，其他寝室时不时会传来大笑，走廊还有人串门。
“嘟嘟——嘟嘟——”
这时，费书明的二手手机震动，连带着床板都在响。
拿起手机，一个陌生的黑色软体自动打开，几条消息跳了出来。
【各位同学们大家好，欢迎你们来到鬼域。】
【接下来在你们的身上会发生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如果大家不想活了可以尽情的去死。】
【由于今天是星期六，大家都放假了，我们的游戏就留到周日晚上再开始。】
【所以今天，我会送给留在寝室、看到消息并照做的同学一个惊喜！】
【请在晚上十二点点燃一只蜡烛，十五秒后熄灭，你会看到我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