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卿回到宿舍，却没有立刻休息。
她拿出笔记本，开始规划下一步工作：
一、编写生产工艺规程（三天）。
二、编写使用维护手册（两天）。
三、准备现场演示方案（两天）。
四、培训推广人员（一周）。
五……
写着写着，她停下笔。
窗外月光如水。
她想起今天的测试，想起团队的欢呼，想起“清峻牌”这个名字被确定时的场景。
这一切，真实而温暖。
早上八点，农机厂财务科。
老刘戴着老花镜，一手拨着算盘，一手在账本上记录。
算盘珠子噼啪作响，声音清脆。
他对面坐着温卿和陈明，两人都静静等着。
“材料成本……”老刘念着。
“塑料叶轮，四元八角；铸铁泵壳，三元二角；传动轴，一元五角；轴承密封件，一元八角；手摇柄支架，一元二角……”
他一项项加总：“直接材料成本，十二元五角。”
“加工成本……”继续算。
“注塑成型，八角；机加工，一元二角；装配，六角；检验包装，四角……加工成本，三元。”
“管理费摊销，每台八角；销售费用，每台五角；税金，一元二角……”
算盘珠子最后停住。
“总成本……”老刘抬起头，“十八元三角。”
他看向温卿：“温师傅，跟你预估的十八元基本吻合。”
温卿点头。
“因为是批量生产，材料采购有优惠。”老刘说，“如果产量再大，成本还能降。”
“那定价呢？”陈明问。
老刘看向刚进门的销售科长老孙：“老孙，你说。”
老孙早就准备好了资料：
“市面上的小型金属水泵，最低的也要四十元。大型柴油泵更贵，一百往上。咱们这个‘清峻牌’，我建议定价二十五元。”
“二十五？”温卿想了想，“比成本高六元七角，利润率27。会不会高了？”
“不高。”老孙摇头。
“第一，咱们是新产品，研发投入要分摊；第二，要留出降价空间，应对竞争；第三，这个价格，比市面同类产品便宜近一半，农民绝对能接受。”
他拿出调研数据：
“我们问了二十户农民，对二十五元的价格，十六户说‘可以接受’，三户说‘有点贵但值得’，只有一户说‘要考虑’。”
温卿看向老刘：“财务科的意见呢？”
“在合理范围内。而且，如果能年产一千台，净利润就有三千七百多元，够厂里发两个月奖金了。”
这个数字让大家都心动。
“那就定二十五元。”温卿拍板。
定价方案报到厂部，杨厂长很快批准。
同时，第一批试生产的一百台“清峻牌”水泵，也完成了最后检验，整装待发。
青林公社大礼堂。
公社主任老张主持推广会，各生产队队长、农机员、还有几个种田大户，坐了满满一屋子。
台前摆着三台“清峻牌”水泵，深灰色的塑料叶轮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温卿作为技术负责人，上台介绍。
她没有讲太多技术术语，而是用农民能听懂的话：
“各位队长，各位乡亲，这是我们厂新研发的‘清峻牌’水泵。它有几个特点：
一、轻，两个人就能抬走；
二、便宜，只要二十五元；
三、好用，手摇就能出水，扬程十米以上；
四、耐用，塑料叶轮不生锈，用个三五年没问题。”
台下议论纷纷：
“二十五元？真这么便宜？”
“手摇就能出水？不用电不用油？”
“塑料的能用多久？”
温卿知道光说不行，要演示。
她让人抬出一台水泵，接上水管。
“哪位同志上来试试？”
红星大队的李队长第一个举手：“我来！”
李队长五十多岁，种了一辈子地。
他握住手摇柄，开始转动。
起初有些生涩，但很快找到节奏。
不到一分钟，清亮的水流从出水口涌出，哗哗作响。
“出来了！”台下有人喊。
李队长继续摇，水流稳定。
他边摇边问：“这机器，上坡地能用吗？”
“能。”温卿说，“扬程十米，相当于三层楼高。坡地灌溉没问题。”
“那我要一台！”李队长当即决定。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动心了。
但二十五元对农民来说不是小数目，很多人还在犹豫。
老张这时候说话了：
“公社研究决定，第一批水泵，采取补贴推广。公社补贴五元，生产队补贴三元，个人只需出十七元。
另外，可以分期付款，先付十元，秋收后再付七元。”
这个政策一出，现场气氛立刻热烈起来。
“十七元？那我要！”
“分期付款好，压力小！”
“我们队要三台！”
“我们要五台！”
一百台水泵，不到一小时被预订一空。
还有不少队没订到，急着问：“还有吗？什么时候再有？”
老张安抚大家：“第一批试推广，数量有限。等使用效果好，公社再申请第二批。”
推广会大获成功。
第二天，一百台水泵分发到各生产队。
温卿带着技术小组，分成几个小队，下乡指导安装使用。
她和周建国去的是最偏远的青山大队。
这里地势高，水源低，灌溉一直是难题。
往年旱季，社员要挑水上山，一趟要走两里地。
青山大队的王支书看到水泵，激动得直搓手：“温师傅，这机器真能帮我们解决大问题！”
安装地点选在山腰的一块平地上。
山下是溪流，山上是梯田，高差有七八米。
温卿指挥社员安装：进水口放在溪流中，出水口接到田边的水渠。接好水管，她亲自示范。
握住手摇柄，匀速转动。
一开始是空气排出的“噗噗”声，很快变成水流声。
清澈的溪水被抽上来，沿着水管爬上山腰，从出水口涌出，流入水渠。
“出水了！出水了！”围观的社员们欢呼起来。
王支书蹲在水渠边，用手接水，喃喃道：“真的上来了……真的上来了……”
他站起身，握住温卿的手：“温师傅，你救了我们的庄稼啊！今年秋旱，正愁没水浇地，你这机器来得太及时了！”
接下来的几天，温卿跑了十几个生产队。
每到一处，都受到热烈欢迎。
农民们用最朴实的方式表达感谢：煮鸡蛋、炒花生、甚至有人要把家里下蛋的老母鸡送她。
温卿都婉拒了。
她只要求一点：“把机器用好，把庄稼种好，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
试用反馈陆续汇总。
效果出乎意料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