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傅补充：“而且钉齿的安装，要求所有钉齿的旋转平面一致。稍有偏差，就会振动，机器很快就散架了。咱们厂的条件，加工精度达不到。”
周建国想反驳，但看了看温卿，又闭上了嘴。
会议室里又沉默了。
温卿看向林烨：“林顾问，你怎么看？”
林烨放下数据：“从理论上，钉齿式效率更高。但实际应用，要克服三个难题：
一、人力驱动能否达到所需转速；二、钉齿的强度和可靠性；三、加工精度能否保证。”
他顿了顿：“我建议，做个小实验。”
“什么实验？”陈明问。
“加工一个小型的滚筒和一个小型的钉齿盘，用同一台电机驱动，在同样转速下，测试脱粒效果。用数据说话。”
这个提议很科学。
但王师傅皱眉：“做两个样件，至少要三天时间。咱们总共就一个月，耽误不起。”
温卿忽然开口：“不需要三天。”
所有人都看向她。
“今天下午就能出结果。”
她说，“我们不做完整的样机，做缩比模型。材料用木头和竹签代替，只验证脱粒原理和效果。”
“木头？”陈明愣了。
“对。”
温卿站起身，“模型不要求强度，只要求运动相似。滚筒缩小五倍，钉齿盘也缩小五倍。用厂里那台小电机驱动，转速调到设计值。用麦穗做试验，看哪种方式脱粒更干净、更省力。”
这个思路很巧妙——绕过加工难题，直击核心问题。
林烨立刻领会：“可以。运动相似原理，只要几何尺寸成比例，转速匹配，就能模拟实际工况。而且木头好加工，今天下午就能做出来。”
王师傅想了想，点头：“这办法行。做模型快，也不浪费材料。”
“那就这么定。”
温卿拍板，“现在分组行动。王师傅、李师傅带人做滚筒模型；陈明、周建国做钉齿盘模型。材料去木工房领，下午两点，在测试车间集合。”
“是！”
团队立刻行动起来。
争论暂时搁置，用实验证明，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温卿和林烨去协调测试设备。
厂里有一台小功率电机，平时用来做演示用的。
又准备了一台转速表，一些麦穗，还有收集脱出籽粒的托盘。
中午，温卿没去食堂。
她在办公室，铺开一张新图纸。
无论下午的实验结果如何，她都觉得，两种结构各有优缺点。
滚筒式可靠但效率一般，钉齿式高效但风险大。
有没有可能……结合？
她脑海里开始构思：主体还是滚筒，但在滚筒表面，不是简单的直齿，而是可调节角度的弹性齿？
或者，滚筒内部增加辅助脱粒机构？
笔在纸上勾画，一个个想法浮现又否定。
她需要更直观的感受。
下午两点，测试车间。
两个模型都做好了。
滚筒模型直径只有十厘米，表面刻着细齿。
钉齿盘更简单，一个圆盘上插着十几根竹签，模拟钉齿。
电机接好，转速表校准。
王师傅调整着皮带轮，把转速调到设计值——滚筒模型每分钟200转（对应实际1000转），钉齿盘模型每分钟400转（对应实际2000转）。
“开始吧。”温卿说。
先测试滚筒模型。
一把麦穗放在进料口，电机启动。
滚筒旋转，麦穗被卷入，籽粒从凹板缝隙落下。
效果不错，大部分籽粒都脱下来了。
但有些麦粒还卡在穗轴上，需要手动辅助。
接着测试钉齿盘。
同样的麦穗放进去，高速旋转的竹签“噼里啪啦”地抽打，麦穗瞬间被打散，籽粒飞溅。
脱粒很干净，几乎没有残留。
但是——问题也明显：籽粒飞得到处都是，收集困难；竹签断了三根，碎片乱飞；噪音很大，震动明显。
所有人都看清楚了。
“钉齿式脱粒确实干净。”
王师傅先说，“但太乱了，籽粒损失大。而且你看那竹签，实际用钢钉，断了更危险。”
陈明也承认：“收集是个问题。实际机器得加罩子，但加罩子又影响进料。”
李师傅总结：“滚筒式稳当，但脱不干净；钉齿式干净，但太激烈。”
似乎陷入了两难。
这时，温卿开口：“如果，我们把两种结构结合起来呢？”
她走到黑板前，画出一个新的草图：
“主体还是滚筒，但在滚筒内部，增加几排可调节的柔性钉齿。滚筒低速旋转时，主要靠齿板脱粒；遇到难脱的谷物，可以调节钉齿角度，辅助击打。”
她画得很详细：滚筒是中空的，内部有一套可调节的钉齿机构。
通过外部手柄，可以控制钉齿的伸出长度和角度。
“这样，”她解释。
“平时用滚筒模式，稳定可靠。遇到水稻这种难脱的，切换到复合模式，钉齿辅助击打。而且钉齿在滚筒内部，有保护，不会飞出来伤人。”
这个想法很新颖。
林烨立刻开始计算：“如果钉齿在滚筒内部，转速可以和滚筒一致，不需要太高。这样驱动功率要求降低，安全性提高。”
“但结构复杂了。”王师傅担心，“可调节机构，加工难度大。”
“可以做简单点。”温卿修改草图，“钉齿不用每个都可调，分组调节。比如，滚筒分三段，每段的钉齿角度统一调节。”
她边画边说，思路越来越清晰。
在场的人都被吸引住了。
陈明眼睛发亮：“这个好！既有滚筒的稳定性，又有钉齿的高效性！”
周建国已经在本子上记要点：“调节机构可以用偏心轮，结构简单可靠。”
王师傅和李师傅对视一眼，也都点了头。
“那就这么定。”温卿拍板，“采用复合式结构。陈明、周建国，你们负责细化调节机构设计。王师傅、李师傅，考虑加工工艺。”
“是！”
争论解决，团队重新统一了方向。
但温卿知道，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
果然，两天后，新的问题出现了。
四月十一日，材料科长老吴找到技术科，脸色为难。
“温师傅，你要的那种高强度合金钢，县里没货。”他把采购单递回来，“我问了物资局，说这种钢要省里批计划，至少等三个月。”
温卿接过单子。
她需要的是一种含铬钼的合金钢，用于制作脱粒机的核心传动轴和钉齿。
这种钢强度高、耐磨，是保证机器寿命的关键。
普通碳钢也能用，但磨损快，容易变形，用不了多久就得换。
“没有替代材料吗？”她问。
“有几种普通钢材，但性能差一截。”老吴说，“要不，先用普通钢做样机？等以后搞到合金钢再换。”
这看似是个办法，但温卿知道不行。
样机如果用普通钢，测试时可能没问题，但一旦推广，农民用不了多久就坏了，会砸了厂子的信誉。
“我再想想。”她说。
回到办公室，温卿把情况告诉了林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