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考古营地中央的大帐篷里灯火通明。发电机低沉的嗡鸣是这片寂静山野里唯一的背景音。
轩辕靖站在铺满图纸和照片的长桌前,手指按压着太阳穴,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凝重。
主墓室的异常金属反应和那些成分未知的反光颜料,像一团迷雾笼罩在他心头。
萧砚白坐在一旁的折叠椅上,正用软布仔细擦拭着一片刚从陶器上剥离的、带有暗红反光纹路的碎片。
他低垂着眼睫,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清俊而专注,偶尔抬眼看向桌前的轩辕靖时,目光会在他紧蹙的眉头上停留一瞬,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靖哥,萧顾问,歇会儿吧!”江听澜端着三杯刚泡好的浓茶,笑嘻嘻地凑过来,打破了帐篷里过于沉静的气氛。
他额发被汗水打湿了几缕,粘在光洁的额角,身上还沾着泥土,却活力十足。他将其中一杯先递给轩辕靖,“靖哥,你的,没加糖。”
又转身把另一杯放到萧砚白手边,“萧顾问,你的,温度刚好。”
轩辕靖接过茶杯,指尖不经意擦过江听澜的手,温热的触感让他微微一顿,道了声:“谢谢。”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江听澜转身凑到萧砚白身边的身影。
“萧顾问,你看这个纹路,像不像一只鸟?”
江听澜几乎将脑袋凑到萧砚白拿着碎片的手边,呼出的热气轻轻拂过萧砚白的耳廓。
萧砚白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却没有避开,只是将碎片稍稍拿远了些,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淡:“更像流云。靠太近,影响视线。”
话虽如此,他却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反而将碎片往江听澜那边偏了偏,方便他看清。
江听澜嘿嘿一笑,得寸进尺地几乎靠在萧砚白肩上,指着碎片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的发现。
萧砚白偶尔应一声,清冷的眉眼在灯光下似乎柔和了些许。
轩辕靖看着那两人几乎挨在一起的背影,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一种莫名的烦躁感悄然滋生。
他猛地喝了一口热茶,滚烫的液体划过喉咙,带来一丝刺痛,却没能压住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滞闷。
“咳,”他放下茶杯,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听澜,工具都清点完了吗?明天进主墓室,不能出任何差错。”
江听澜闻言立刻站直身体,收敛了嬉笑:“放心吧靖哥,全都检查过三遍了!保证没问题!”他看向轩辕靖,眼神清澈,带着全然的信赖。
就在这时,负责后勤的张大姐掀开帐篷帘子探进头来:“哎哟,三位专家还在忙呢?小江,你来一下,帮大姐看看明天准备的干粮数量对不对。”
“好嘞!马上来!”
江听澜应了一声,像只灵活的兔子一样窜了出去,经过轩辕靖身边时,还顺手拍了一下他的胳膊,“靖哥,等我回来再商量明天的细节啊!”
帐篷里只剩下轩辕靖和萧砚白两人。
空气仿佛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发电机的嗡嗡声。
轩辕靖重新将目光投向图纸,却感觉有些难以集中精神。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旁边萧砚白的存在,那清冷的气息,偶尔翻动纸张的细微声响,都莫名地牵动着他的神经。
萧砚白放下手中的陶片,拿起茶杯,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目光落在轩辕靖紧绷的侧脸上。
他能感觉到轩辕靖今晚有些心绪不宁。
“墓室里的东西,让你很在意?”萧砚白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
轩辕靖抬起头,对上萧砚白沉静的目光。
那目光似乎能看透人心,让他有一瞬间想要倾诉内心那无由来的烦躁和不安。
但他终究只是摇了摇头,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沉稳:
“只是职责所在,不容有失。”他顿了顿,鬼使神差地加了一句,“你也……注意安全。”
萧砚白微微一怔,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轩辕靖很少有这样直接表示关心的言语。
他垂下眼帘,掩去眸底细微的波动,轻轻“嗯”了一声。
这时,江听澜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靖哥,萧顾问!张大姐说村民之前在这片山里捡到过类似的带反光的石头,说不定这附近还有别的线索!”
他话音刚落,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从帐篷外传来:“哟,小江,跟两位领队汇报工作呢?真是积极啊!”
说话的是队里新来的摄影师周铭,长得有几分帅气,嘴皮子利索,平时总爱跟江听澜开玩笑,眼神里时不时透出对江听澜的兴趣。
他掀帘进来,目光在江听澜和两位领队之间转了转,最后落在江听澜脸上,笑道:“我看你对萧顾问倒是黏得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是一对儿呢。”
这话本是句无心的调侃,周铭想拉近和江听澜的距离。然而,听在另外两人耳中,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江听澜脸色瞬间爆红,有些慌乱地看了萧砚白一眼,下意识反驳:“周铭你胡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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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砚白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面色依旧平静,但周身的气息似乎更冷了一些。他没有看周铭,目光落在虚空处,不知在想什么。
而轩辕靖,在听到那句话的瞬间,胸口那股莫名的烦躁几乎要破土而出!
他猛地攥紧了手中的图纸,指节泛白,一种强烈的不悦感席卷而来。
他冷厉的目光扫向周铭,声音带着不容错辨的寒意:“工作时间,不要说与工作无关的废话。”
周铭被轩辕靖那一眼看得心里一哆嗦,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赶紧溜走了。
帐篷内的气氛却彻底变了。
江听澜有些无措地站在那里,看看面色冰寒的轩辕靖,又看看沉默不语的萧砚白,感觉自己好像闯了祸,却又不知道祸从何来。
萧砚白站起身,将茶杯放下,声音听不出情绪:“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说完,便径直离开了帐篷,没有看任何人。
轩辕靖看着萧砚白离去的背影,心头那股火气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灼人。
他烦躁地松开攥紧的图纸,对还愣在原地的江听澜硬邦邦地说:“你也早点休息。”
然后,也转身大步离开,留下江听澜一个人站在灯光下,满脸迷茫和委屈。
夜色深沉,古墓的阴影尚未显现,人心的迷雾却已悄然弥漫。
一句无心的玩笑,像一把钥匙,轻轻撬动了某些被遗忘的、深埋的情感阀门。
轩辕靖没有意识到,他此刻因萧砚白而起的剧烈情绪波动,远超出了寻常的范畴,仿佛某种沉睡的“妄”,正在封印的裂隙下,悄然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