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司里空荡荡的。
江听澜百无聊赖地趴在萧砚白常坐的那张宽大案几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拉着光洁的桌面。
砚白才走了不到半天,他怎么就觉得这日子漫长得像过了几百年?
“唉……”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把脸埋进臂弯里,鼻尖仿佛还能闻到那人身上清冷的气息。
“没劲,真没劲。”
以前出任务,砚白在身边,就算是勾个最普通的老头魂,他都能一路叽叽喳喳说个没完,逗得砚白偶尔无奈地瞥他一眼,那眼神里藏着纵容,他看得懂。
现在嘛……他抬眼看了看冷冷清清的殿宇,撇了撇嘴。
就在这时,一道传讯玉符闪着微光飞了进来,精准地落在他面前。
“来活儿了?”江听澜懒洋洋地直起身,拿起玉符,神识往里一探
——引渡落月谷区域一滞留老秀才魂魄,查明滞留原因,助其顺利入轮回。
“落月谷?”他歪了歪头,觉得这地名有点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听过。“行吧,总比干坐着强。”
他利落地跳下案几,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黑衣,将从不离身的“溯影”短剑在手里挽了个剑花,给自己打气:“
速战速决!等砚白回来,还能讹他一起去尝尝孟婆新研究的糖炒栗子味儿汤圆!”
想到吃的,他立刻来了精神,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黑色流光,朝着落月谷的方向而去。
落月谷地处阴阳交界,灵气(或者说阴气)紊乱得厉害,寻常鸟兽绝迹,只有些不开眼的低阶游魂在此飘荡。
谷口阴风阵阵,吹得人衣袂翻飞。
江听澜按图索骥,很容易就在谷口一棵歪脖子枯树下,找到了目标——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儒衫、头发花白的老秀才鬼魂。那老鬼正对着树干念念有词,神情激动。
“老人家,”江听澜拿出勾魂索,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专业些,“时辰到了,尘缘已了,跟我去地府报到吧。”
那老秀才鬼魂猛地转过身,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江听澜,声音尖锐:
“不行!还不能走!老朽的《论语》新注!毕生心血!就、就藏在那‘往生殿’里!
我得去拿回来!否则死不瞑目!”
往生殿?
江听澜心里咯噔一下。
这名字……他好像在哪本快被虫蛀光的地府古籍里瞥见过?
据说是上古时期一个试图窥探生死、沟通阴阳的狂人宗门所建,早就湮灭在时间长河里了,只剩个传说。
他皱了皱眉,试图劝解:“老人家,阳间着作,带不到阴间去的。放下了,才能安心上路。”
“你不懂!你不懂!”老秀才鬼魂异常激动,竟猛地挣脱了勾魂索那无形的牵引。
像是被什么召唤着,跌跌撞撞地就往山谷深处飘去,“我的书!我的注解!就在那里!”
“诶!你别跑啊!站住!”江听澜没辙,只能拔腿追了上去。他心里还嘀咕:
这老秀才执念也太深了,算了,跟过去看看,要么帮他找到(估计早烂没了),要么让他彻底死心,赶紧完事儿回去等砚白。
越往山谷深处走,周围的雾气就越浓,颜色也渐渐从灰白变成了带着点不祥幽绿。
两旁的怪石嶙峋,形态扭曲,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像是蛰伏的鬼怪。
脚下的路也变得虚浮不定,仿佛踩在棉花上。
江听澜心里的警铃开始作响。
他放缓脚步,握紧了手中的“溯影”,神识小心翼翼地向前探去,却发现如同泥牛入海,被那浓郁的、带着腐朽气息的雾气给吞噬了,根本延伸不了多远。
“这鬼地方……有点邪门啊。”他喃喃自语,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
终于,在穿过一片如同鬼爪般的枯树林后,眼前豁然出现了一片断壁残垣。
在那废墟的中央,矗立着一座看起来还算完整的古老殿宇,黑沉沉的,透着一股死寂。
殿门上方,一块斑驳的匾额斜挂着,上面是三个几乎被岁月磨平、却依旧能辨认出的古篆字——往生殿。
而那老秀才鬼魂,到了殿门口,竟没有丝毫犹豫,身形如同青烟般,直接穿过了那扇紧闭的、布满诡异符文的漆黑大门,消失不见了。
江听澜猛地停下脚步,心头警兆大作!
“不对!这绝对是个陷阱!”
他转身就想退走,却发现来时的路已经被更加浓郁的绿色雾气封锁,那雾气翻滚着,带着令人神魂不稳的侵蚀之力。
他尝试用“溯影”划向雾气,剑光没入,只激起一圈涟漪,便消失无踪。
“该死的!”他低骂一声,知道自己大意了。
就在这时,整个往生殿废墟仿佛活了过来!
地面震颤,那些断壁残垣上刻画的古老符文逐一亮起,散发出幽暗的光芒!
一个巨大、复杂、散发着滔天杀意的阵法,以他为中心,瞬间成型!
嗡——!
无数由精纯阴煞之气凝聚而成的刀、枪、剑、戟。
凭空浮现,闪烁着致命的寒光,如同被无形的手操控着,从四面八方,朝着被困在阵中的江听澜,暴射而来!
危机,瞬间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