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沫儿离开镇邪渊后,心里的疑惑像疯长的藤蔓,缠得她喘不过气。枯树林里那缕转瞬即逝的冥皇气,李修明晕过去时茫然的模样,还有地藏王菩萨那道若有若无的佛光,都在她心里打了个结。她翻遍了脑海里所有关于“冥皇气”的记忆,除了轩辕靖,再也想不出第二个能释放这种气息的人。可那个小鬼……怎么看都和“冥界至尊”四个字扯不上关系。 “或许……三生石能给我答案。”沫儿停下脚步,扇动青鸾羽扇,转身朝着忘川河畔的三生石飞去。她每年都会来这里一次,不是为了看自己的命定,而是想找找“轩辕靖”这三个字——哪怕只是一丝痕迹,也好过如今这样漫无目的地寻找。
一,三生石前失旧名,惶惑暗生
忘川河畔的风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凉意,吹得岸边的彼岸花轻轻摇曳,像无数双半睁的眼睛。三生石就立在河畔中央,通体青黑,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有的亮着莹白微光,是尚在世间的生灵;有的已经黯淡发黑,是魂归轮回或消散的魂灵。石身上还缠着几缕透明的魂丝,那是未断的缘分,在风里轻轻飘荡。 沫儿落在三生石前,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石面。每年来这里,她都会先找自己的名字
——“逍遥沫儿”,之前每次来都能看到,只是名字旁边“命定之人”那栏始终是空白,像一块没被填满的缺口。她曾笑话过这石头没用,连自己的命定之人都显不出来,可现在,她却迫切地希望能看到那两个字。 指尖顺着石面滑动,从第一排摸到最后一排,从亮着光的名字摸到黯淡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可哪里都没有“逍遥沫儿”这四个字。 “怎么会……”沫儿的手指顿住,心里泛起一丝不安。她又仔细找了一遍,连石缝里都没放过,依旧是空白。之前每年都在的名字,怎么突然就没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不安,开始找“轩辕靖”。
这才是她来这里的真正目的。她记得万年前,轩辕靖还在时,她曾偷偷来这里看过,那时“轩辕靖”三个字刻在石面最上方,亮着金色的微光,旁边“命定之人”那栏,赫然是“逍遥沫儿”。当时她还嫌这石头多事,故意用灵力把那栏空白给遮住了,现在想来,却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心上。 可现在,石面上连“轩辕靖”的影子都没有。没有金色微光,没有黯淡的痕迹,甚至连曾经刻过字的地方,都和其他空白处一样光滑,仿佛这个名字从未存在过。 “不可能……”沫儿的声音有些发颤,她伸出手,灵力顺着指尖注入三生石。按常理,注入灵力能唤醒石头里沉睡的命定痕迹,可这次,石面毫无反应,连一丝微光都没有。她不信邪,加大灵力输出,青鸾族的神力在石面流转,可依旧是徒劳。 风卷起她的裙摆,彼岸花的香气裹着寒意,吹得她心里发慌。名字消失意味着什么?是命数被改写了,还是……她和轩辕靖之间,连最后一丝命定的联系都没了? 她蹲下身,双手撑着三生石,额头抵在冰冷的石面上。脑海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枯树林里的冥皇气,一会儿是轩辕靖魂散的消息,一会儿是三生石上空白的地方。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千年的寻找,像一场笑话——连三生石都不记得他们了,她还在找什么?
二、忆里初见:玄袍少年,温而内敛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石面,突然触到一处细微的凹痕,像是曾经刻过字的地方。沫儿的动作顿住,记忆突然像潮水般涌来——那是她第一次见轩辕靖的场景,也是她第一次觉得,“无趣”这两个字,原来也可以这么温和。 那年她才六岁,跟着母亲去凤凰族赴宴。凤凰族是上古神族里的大族,族地建在梧桐林深处,到处都是燃烧的凤凰火,暖融融的。她嫌宴会上的大人太啰嗦,偷偷溜出去玩,在梧桐林里迷了路,撞到了一个穿着玄色长袍的少年。 少年比她大五岁,身形挺拔,头发用青色的玉簪束得一丝不苟,袖口和领口都绣着精致的凤凰纹,却一点都不张扬。他手里拿着一卷书,看到她撞过来,立刻伸手扶住她,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她。 “小心。”少年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少年人的清冽,却很温和,没有丝毫不耐烦。
沫儿那时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不仅没道歉,还仰着小脸问:“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看书?这里的凤凰火这么好看,你不觉得看书很无聊吗?” 少年愣了一下,然后轻轻笑了笑,眼底像盛着细碎的星光:“我叫轩辕靖,是凤凰族的外孙。看书不无聊,里面有很多有趣的事。” “轩辕靖?”沫儿歪着头,“我叫逍遥沫儿,青鸾族的。你跟我玩好不好?我知道哪里有最好看的凤凰火!” 她拉着轩辕靖的手就往林子里跑,少年没有拒绝,只是放慢脚步,让她能跟上。
他的手很暖,手指修长,握着她的小手时很轻,怕弄疼她。他们在凤凰火最旺的地方停下来,沫儿指着漫天飞舞的火屑,兴奋地说:“你看!像星星一样!” 轩辕靖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她:“这个给你,凤凰族的暖玉,戴着不冷。” 那块玉佩是青色的,上面刻着一只小小的凤凰,握在手里暖融融的。沫儿后来一直戴着,直到万年前轩辕靖魂散,她才把玉佩收进了首饰盒最深处。 回忆到这里,沫儿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可眼底却泛起了湿意。那时的轩辕靖,虽然话少,却很温柔,会耐心听她讲青鸾族的趣事,会帮她捡她掉在地上的发簪,会在她闯祸后帮她向长辈道歉。可那时的她,却总觉得他太“闷”,太“规矩”,不好玩。 她想起有一次,她偷偷把凤凰族祭祀用的酒偷出来喝,喝醉了在梧桐林里乱跑,差点掉进湖里。是轩辕靖找到她,把她背在背上,一步一步慢慢走回住处。她趴在他背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含糊地说:“轩辕靖,你真无趣,都不跟我一起玩。” 轩辕靖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说:“你还小,不能喝这么多酒,下次别这样了。” 那时她觉得他唠叨,现在想来,那哪里是唠叨,是他笨拙的关心啊。
三、忆里相处:礼仪之下,藏着温柔
风又吹过,彼岸花的影子落在三生石上,像一道淡淡的泪痕。沫儿的指尖在石面上轻轻滑动,又一段回忆涌了上来——那是她十岁那年,两族长辈定下婚约,她第一次正式以“未婚妻”的身份去凤凰族看轩辕靖。
那天她穿了最鲜艳的青鸾族衣裙,头发上插满了羽毛发饰,蹦蹦跳跳地跑到轩辕靖的书房。他正在练字,玄色的长袍铺在椅子上,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身上,像一幅安静的画。 “轩辕靖!”沫儿冲进去,把手里的糖葫芦递给他,“你快尝尝!人间的糖葫芦,可甜了!” 轩辕靖放下笔,接过糖葫芦,却没有立刻吃,而是用干净的帕子擦了擦糖霜,才咬了一口。他吃得很斯文,嘴角没有沾到一点糖,不像她,每次吃都会把脸弄得脏兮兮的。 “好吃吗?”沫儿期待地问。 “好吃。”轩辕靖点点头,又递给她一颗,“慢点吃,别噎到。” 沫儿接过糖葫芦,一边吃一边看他练字。
他写的是楷书,一笔一划都很规整,像他的人一样,一丝不苟。她凑过去,指着纸上的“礼”字,说:“你怎么总写这些规矩啊?一点都不好玩。” 轩辕靖放下笔,耐心地跟她解释:“礼是根本,无论是神族还是冥界,都要有规矩,不然会乱的。” “冥界?”沫儿好奇地问,“你以后要去冥界吗?” 轩辕靖点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坚定:“我母亲是凤凰族族长,父亲是前冥王的弟弟,我以后要去冥界,守护那里的秩序。” 那时的沫儿还不懂“守护秩序”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冥界是个很遥远、很无趣的地方。
她撇撇嘴:“冥界有什么好的?都是亡魂,一点都不好玩。” 轩辕靖没有反驳,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等你长大了,我带你去冥界看看,那里也有好看的地方,比如忘川河畔的彼岸花,还有三生石。” 后来,他真的带她去了冥界,可那时的她,满心都是嫌冥界无聊,根本没心思看什么彼岸花和三生石。她现在才知道,那次他带她去的地方,都是他想守护的风景,而她却辜负了他的心意。 还有一次,沫儿在青鸾族闯了祸,把族里祭祀用的青鸾羽烧了一半。族里的长辈很生气,要罚她禁足一百年。她吓得哭了,偷偷跑去找轩辕靖。 轩辕靖当时正在处理冥界的事,听说她来了,立刻放下手里的工作,跑出来见她。他看到她哭红的眼睛,没有问原因,只是先递给她一块手帕,然后轻声说:“别怕,我帮你想办法。” 他回去跟凤凰族的长辈说了情,又亲自去青鸾族道歉,还拿出自己珍藏的千年青鸾羽,替她补上了祭祀用的羽衣。最后,长辈们终于同意不罚她禁足,只是让她抄十遍族规。
沫儿当时还很开心,觉得轩辕靖很厉害,却没看到他转身时,因为替她奔波而苍白的脸色——那时他刚接手冥界的事,魂息还不稳定,却为了她,硬生生撑着去交涉。 现在回忆起来,沫儿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三生石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那时有多任性,轩辕靖就有多包容;她那时觉得他有多无趣,现在就有多愧疚。她总嫌他话少、规矩多,却没看到他礼仪之下的温柔,没看到他默默为她做的一切。
四、忆里退婚:任性之言,成了遗憾
风越来越大,把彼岸花吹得东倒西歪,像是在为这段回忆叹息。沫儿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最后一段回忆,也是最让她愧疚的一段,缓缓浮现在脑海里——那是她十五岁那年,也是轩辕靖即将正式接任冥王的前一年,她去找他,说要退婚。
那天也是在凤凰族的梧桐林里,轩辕靖穿着即将接任冥王的玄色龙纹袍,比以前更挺拔,也更沉稳了。他手里拿着冥界的卷宗,正在跟凤凰族的长辈讨论事情,看到她来,才停下谈话,走到她身边。 “沫儿,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依旧温和,眼底带着一丝期待,像是盼了她很久。 沫儿却没看到他的期待,只是低着头,小声说:“轩辕靖,我们退婚吧。” 轩辕靖的身体僵住了,手里的卷宗差点掉在地上。他愣了很久,才轻声问:“为什么?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不是你不好,是我们不合适。”沫儿抬起头,眼神里满是少年人的冲动和任性,“你太闷了,总是忙着冥界的事,一点都不好玩。我想要的是能跟我一起玩、一起闯祸的伴侣,不是一个整天只会讲规矩的冥王。” 她的话像一把刀,狠狠扎在轩辕靖心上。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一句话。
过了很久,他才轻轻点头:“好,我知道了。你想清楚就好。” 他没有挽留,没有质问,只是尊重她的决定。可沫儿当时却觉得他不在乎,心里还有点生气,转身就走了,连一句“再见”都没说。 她后来听说,那天轩辕靖一个人在梧桐林里站了很久,手里的卷宗掉在地上都没捡,凤凰火落在他的袍角,他都没察觉。她还听说,他后来去跟两族长辈说,是他觉得自己配不上沫儿,所以提出退婚,把所有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那时的她,还为自己“勇敢”提出退婚而骄傲,现在想来,却恨不得回到过去,捂住自己的嘴,告诉那个任性的自己:你错了,你失去了一个最好的人。 万年后的今天,她站在三生石前,才明白轩辕靖那时的沉默不是不在乎,而是太在乎,所以尊重她的一切决定;才明白他的“无趣”不是真的闷,而是他的责任和担当。
他心里装着冥界,装着秩序,装着所有需要他守护的亡魂,也装着一个任性的她,可她却直到他魂散了,才懂这份心意。 “轩辕靖,对不起……”沫儿蹲在三生石前,声音哽咽,“我以前太任性,总嫌你无趣,总觉得你不懂我,可其实不懂你的人是我……我现在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出来见见我?哪怕只是一缕残魂也好……” 风卷起她的哭声,消散在忘川河畔。三生石依旧冰冷,没有任何回应。她的名字不见了,他的名字也不见了,好像他们之间的所有过往,都被这石头抹去了。
五、现实清醒:寻迹未止,心有微光 不知过了多久,沫儿才慢慢站起来,擦干脸上的眼泪。她看着三生石上的空白,心里虽然失落,却没有放弃——三生石不记得了,她记得;名字消失了,她的寻找不会停。 她想起枯树林里的冥皇气,想起那个笨拙却奇怪的小鬼李修明,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念头:或许,那个小鬼真的和轩辕靖有关。哪怕只是一丝残魂,哪怕只是一点联系,她也要去弄清楚。 她整理了一下衣裙,擦去脸上的泪痕,扇动青鸾羽扇,朝着无常司的方向飞去。她要去找李修明,再问问他晕过去时的细节,哪怕他什么都不记得,她也要看看,他身上是不是真的藏着轩辕靖的痕迹。 风里的寒意渐渐淡了,远处的彼岸花依旧在摇曳,像是在为她的决定加油。沫儿的眼神变得坚定——千年的寻找都过来了,她不怕再等,不怕再找。她一定要找到轩辕靖,跟他说一句迟到了万年的“对不起”,跟他说一句“我懂你了”。
而在九华山的幽冥道场,地藏王菩萨看着沫儿离去的背影,轻轻拨动念珠,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他知道,沫儿的寻找不会白费,李修明身上的残魂,终有一天会觉醒,而沫儿,会是唤醒他的重要力量之一。 三生石上的名字虽然消失了,但命定的缘分从未断绝。轩辕靖和逍遥沫儿的故事,不是结束,而是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开始。 沫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忘川河畔的尽头,她的心里,不再是之前的迷茫和不安,而是多了一份坚定和期待。她不知道前方的路还有多长,不知道还要找多久,但她知道,只要不放弃,总有一天,她会找到那个让她愧疚了万年、也牵挂了万年的玄袍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