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潭,位于泰山后山一处人迹罕至的深涧之中。与泰山其他区域帝王封禅的煌煌气象不同,这里弥漫着一股原始、阴森、令人不安的气息。终年云雾缭绕,阳光难以透入,涧水幽深墨绿,冰冷刺骨,两侧峭壁如刀削斧劈,布满了湿滑的苔藓和狰狞的怪石。
根据秦雨凝提供的地图和玉衡子道长的提醒,一行人没有走常规的--也几乎不存在的路径,而是沿着一条几乎干涸的、被乱石掩盖的古老水道向涧内深入。越往里走,光线越发昏暗,雾气越发浓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硫磺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像是陈旧血腥气的味道。
成群的探测器一进入黑龙潭范围就开始出现剧烈干扰,屏幕上的数据乱跳,最终只能勉强维持基础的环境读数。 “强磁场干扰,伴有异常的生物电场和……精神干扰波动。”成群皱眉道,“这里的能量场像是煮开的大杂烩,混乱且极具侵略性。”
马内手中的铜铃开始持续不断地发出低沉嗡鸣,斧柄微微发热,预示着邪祟的浓度远超外界。 陈翔则感到体内的三元之力自主加速运转,窥虚镜在怀中微微震动,似乎既能感应到此地的危险,又对此地某种同源却扭曲的力量产生反应。 秦雨凝则显得既紧张又兴奋,不断用她的专业设备记录着环境数据,并对照着平板上一张极其古老的羊皮纸地图--据说是秦家秘藏。
“大家小心,”秦雨凝压低声音,“根据记载,黑龙潭最可怕的不是实体生物,而是这里的‘障’和‘幻’。雾气、水声、甚至光线都可能扭曲人的感知,引发心魔,历史上很多闯入者都是自相残杀或者自己走入深潭的。”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前方的浓雾中,突然传来一阵隐约的、断断续续的号角声和战鼓声!声音苍凉古老,带着金铁交鸣的杀伐之音!
“是那些古代士兵的幻影?”马内紧张地握紧斧头。
然而,浓雾翻涌,显现出来的却并非零散的士兵虚影,而是一幅更加庞大、更加清晰的海市蜃楼般的景象!
只见雾气中,无数穿着古老皮甲、手持青铜兵器的战士正在列阵冲锋,他们的对手则是一些身形模糊、笼罩在黑雾中、只有双眼闪烁着红光的非人存在!战场惨烈无比,断肢横飞,鲜血染红了雾气!而那些战士的眼神狂热而绝望,仿佛在进行一场注定失败的献祭!
“不是幻影……这比之前的清晰太多!像是……历史的回响被放大了!”成群骇然道。
更令人心悸的是,随着这战场幻象的出现,众人手中的那块被装在特制稳定箱里的青铜残钺碎片,竟然剧烈地震动起来,表面金黑两色光芒疯狂闪烁,稳定箱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它正在与这片古战场的残留能量产生强烈的共鸣!
“稳住它!”成群低吼,全力维持稳定箱的能量场。
陈翔立刻将手掌按在稳定箱上,精纯的三元之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强行安抚碎片的躁动。
幻象持续了片刻,又突然消失,仿佛被浓雾吞噬。但那号角战鼓声和喊杀声却并未停止,反而变得更加清晰,引导着他们向着涧内更深处而去。
“声音在引导我们……”玉衡子道长凝神感应,“似虚似实,小心有诈。”
但此刻已无退路。他们循着声音,小心翼翼地在乱石和深潭边缘前行。终于,在一片相对开阔的、类似河滩的地方,他们看到了声音的源头——
那里并非千军万马,而是十几个凝实得如同真人的古代战士虚影!它们围成一个圆圈,中间似乎有一个模糊的祭坛虚影。这些战士不再是漫无目的地游荡,而是重复着一种诡异的仪式动作——它们用虚幻的兵器敲击着地面(发出战鼓声),吹奏着虚幻的号角,并且……不断地向着祭坛方向做出跪拜献祭的动作!
而在那个祭坛虚影的上方,悬浮着一团不断蠕动变化的、由无数痛苦人脸和战场惨状构成的暗红色能量聚合体!它散发出强烈的怨念、死气以及……对生机的贪婪渴望!
“是‘战魂聚合体’!”玉衡子道长脸色一变,“无数战死者的残魂怨念在此地特殊环境下汇聚而成,它们保留着生前的执念(战斗、祭祀),并本能地汲取一切靠近的生灵元气来维持自身存在甚至壮大!那些游客的元气就是这样被吸走的!”
似乎感应到生人的气息,那些战士虚影猛地转过头,“看”向他们!它们没有瞳孔的眼睛里燃烧着暗红色的火焰!中间的暗红色聚合体更是发出无声的尖啸,分出一股股触须般的怨念能量,如同血色闪电般射向众人!
“防御!”陈翔大喝一声,窥虚镜瞬间出现在手中!镜面清光流转,一道澄澈光柱射出,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探照灯般照向那些怨念触须!
滋滋滋——! 被镜光照射到的怨念触须如同遇到克星,瞬间冒起黑烟,发出凄厉的尖啸,迅速缩回!窥虚镜的“鉴真”、“辟邪”之能初显威力!
马内同时怒吼,挥动斧头,特制握柄上的铜铃发出凝聚的音波爆,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向那几个冲过来的战士虚影,将它们震得一阵模糊,动作迟滞!
成群则迅速在地面布置下几个小型的干扰阵列,散发出混乱的能量波动,干扰着聚合体对周围能量的汲取和操控。
玉衡子道长口诵净天地神咒,拂尘挥洒,道道青光如同细雨般落下,净化着空气中弥漫的怨念和死气。
秦雨凝也没闲着,她快速从背包里拿出几个特制的声波发生器和紫外线灯--她的现代科技装备,对着那些虚影照射,虽然效果不如玄门手段显着,却也起到了一定的干扰作用。
然而,那战魂聚合体极其难缠。它似乎能不断从周围的雾气、潭水甚至大地中吸收某种古老的负面能量,被摧毁的怨念触须很快就能再生。而那些战士虚影更是无穷无尽般从雾气中凝聚出来,加入战团。
“这样下去耗不过它!”成群喊道,“必须找到它的核心或者弱点!”
陈翔一边用窥虚镜抵挡攻击,一边仔细观察。他发现,那聚合体的核心,似乎与地面上那个模糊的祭坛虚影紧密相连。而祭坛的形态……竟然与他之前触碰青铜碎片时看到的幻象中的祭坛有几分相似!
“是祭坛!那个祭坛是它的力量来源和锚点!”陈翔大喊,“可能也是青铜碎片共鸣的对象!”
“试试这个!”秦雨凝忽然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像是罗盘又像是八卦盘的青铜仪器,上面刻满了细密的星宿和山岳纹路,“这是我家传的‘定岳盘’,能暂时稳定小范围的地气!或许能干扰祭坛虚影!”
她将定岳盘对准祭坛虚影的方向,咬破指尖,将一滴鲜血滴在盘心!
嗡——! 定岳盘发出柔和的土黄色光芒,一道稳重的能量波动扩散开来。果然,那祭坛虚影晃动了一下,变得有些不稳定,聚合体的再生速度也明显减慢!
“好机会!”陈翔眼中精光一闪,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猛地将怀中的窥虚镜对准了那个装在稳定箱里的青铜残钺碎片!
“既然共鸣,那就给你加把火!”
镜面清光照耀在碎片上! 一直被他三元之力压制的碎片,在窥虚镜的刺激和外界战魂能量的吸引下,彻底爆发了!
轰——!!! 稳定箱瞬间炸裂! 那块青铜碎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金黑两色的能量如同脱缰野马冲天而起,然后猛地砸向地面那个祭坛虚影的位置!
并非物理撞击,而是能量的直接灌注与引爆!
碎片中蕴含的远古雷力、血祭邪力、残魂怨念……所有混乱到极点的力量,一股脑地注入到了那片承载着古战场回响的土地!
刹那间,天地失色! 整个黑龙潭涧底剧烈震动!所有的雾气被瞬间排开! 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清晰、更加血腥的远古祭坛的幻象,猛地从地下“浮现”出来,与之前的虚影重叠在一起!
而那战魂聚合体,如同受到了最本源的滋补,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体型疯狂膨胀,暗红色的光芒几乎要吞噬一切!
“糟了!弄巧成拙了!”马内脸色惨白。
但就在这极致混乱和危险的关头,陈翔福至心灵!他并没有试图去压制那爆发的碎片能量,而是全力运转窥虚镜,将镜光死死锁定在那片疯狂灌注能量的区域,同时将自身的三元之力毫无保留地注入镜中,口中大喝:
“窥虚鉴真!万法归源!显!”
窥虚镜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清光!这清光仿佛拥有某种“解析”和“追溯”的伟力,竟然强行穿透了那混乱的能量风暴,照向了那片远古祭坛幻象的最核心!
在镜光的照耀下,幻象层层剥离开来,露出了最深处隐藏的、一闪而过的真实——
那并非完全的幻象!在祭坛核心的位置,泥土之下,赫然半埋着一块更加巨大的、布满裂缝的、同样材质的青铜碎片!它才是真正与陈翔手中那块碎片同源的主体!也是这片土地无数怨念和能量真正的汇聚点和锚定物!
而就在那块主体碎片旁边,泥土中,似乎还半掩着一具非同寻常的骸骨——那骸骨异常高大,骨骼呈现出淡淡的金色,额头中央,有一个清晰的、被利器贯穿的孔洞!
所有的幻象、所有的战魂、所有的能量,都源于那块主体碎片和那具奇异骸骨!
“核心在下面!打碎那块大的碎片!”陈翔用尽力气嘶声喊道!
目标明确! 玉衡子道长第一个反应过来,拂尘指向那主体碎片所在,口诵雷咒,一道青色雷霆凭空出现,狠狠劈下! 马内将全部力量灌注斧柄,铜铃发出撕裂耳膜的尖啸,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音波矛紧随雷霆之后! 成群将所有干扰阵列的能量集中导向一点! 秦雨凝也将定岳盘的力量催发到极致,死死锁定那片区域的地气!
陈翔则咬紧牙关,维持着窥虚镜的照耀,为所有人的攻击提供着最精确的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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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攻击,几乎同时精准地命中了那块半埋在地下的、巨大的主体青铜碎片!
咔嚓——!!! 一声清脆却响彻灵魂的碎裂声! 那块主体碎片根本无法承受如此多力量的集中打击,猛地崩裂开来!
随着它的崩裂,那庞大的战魂聚合体发出了最后一声不甘的哀嚎,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瞬间溃散!周围的古代战士虚影也如同烟雾般消散!那清晰的远古祭坛幻象剧烈波动了几下,彻底湮灭!
笼罩黑龙潭的浓雾仿佛都变淡了一些。
一切重归寂静,只有众人粗重的喘息声。
能量渐渐平息,露出了被破坏的地面。那块巨大的主体碎片已经碎成数块,失去了所有光泽,变得如同普通废铁。旁边那具高大的金色骸骨,也在能量冲击下化为了齑粉。
危机,似乎解除了。
众人瘫坐在地,浑身脱力。
秦雨凝挣扎着爬过去,小心地收集着那些失去活性的碎片,如获至宝:“终于……拿到主体样本了……虽然碎了,但研究价值更大……”
陈翔收回窥虚镜,感觉神识消耗巨大,但心中却一片清明。经过这次实战,他对窥虚镜的运用更加得心应手。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 咯咯……咯咯…… 那熟悉无比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影蠕动声,再次从周围的峭壁阴影中响了起来!
而且,这一次的声音,更加密集,更加粘稠!
一个冰冷、沙哑、充满了戏谑的声音缓缓响起: “真是……精彩的表演。省了本座不少力气。现在,把那块碎片,还有那面镜子……交出来吧。”
只见在众人不远处的潭边阴影里,一个穿着残破黑衣的身影缓缓凝聚——正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影僧!
而在它身后的峭壁阴影中,密密麻麻的、比在终南山和北狩宫见过的更加凝实、更加狰狞的影裔,如同潮水般涌现出来,彻底堵死了他们的退路!
它竟然一直潜伏在侧,等待着他们与战魂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
泰山黑龙潭,真正的猎杀者,终于露出了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