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群的小屋里,空气凝重。马内还在唾沫横飞地打着电话,语气已经从最初的专业沉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对对,异味我们理解,类似腐败有机质混合金属锈蚀对吧?……晚上特定时间?明白了……您放心,我们团队装备精良,经验丰富,绝对给您查明原因,解决问题!”
他挂了电话,长长吁了口气,转身看向陈翔和成群时,脸上那副谈判专家的自信面具瞬间垮掉,换上了心有余悸的表情。
“搞定了,初步报价这个数,”他比划了三根手指,“定金三分之一。但听起来真有点邪门!那老板说,仓库里的怪味,像是……死老鼠泡在铁锈水里放了半个月,还他妈搅合了一股子烂韭菜味儿!而且动静越来越大,昨晚他壮着胆在隔壁听了听,说好像……还有指甲挠铁皮的声音!”
死老鼠、铁锈、烂韭菜、挠铁皮……
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勾勒出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画面感。陈翔的胃下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地址确认了,东区老棉纺厂,废弃很久了,那片几乎没人住。”成群已经在电脑上调出了卫星地图和有限的区域资料,“雇主刘先生是附近最后几户没搬走的老人之一,仓库是他以前放纺织配件和旧物的。他说最近一周才出的问题。”
“干不干?”马内看向陈翔,眼神里既有对金钱的渴望,也有明显的害怕。
陈翔握了握拳,指尖微微发麻。他想到了那个蠕动的黑袋,想到了马内脖子上的勒痕。危险是真实的,但他的能力似乎是对抗这种危险唯一的武器。他需要钱,更需要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干。”他沉声道。
半小时后,三人站在了东区老棉纺厂家属院的外围。这里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破败荒凉。杂草丛生,废弃的厂房如同巨大的沉默巨兽,在惨白的月光下投下扭曲的阴影。几乎没有灯光,只有风声穿过 broken 的窗户,发出呜咽般的怪响。
三号仓库是一排低矮红砖房中最尽头的一间,铁门锈蚀得很厉害。一个穿着旧棉袄、头发花白、神色惶恐的老人--刘先生,正搓着手,焦急地等在那里。看到三个年轻人--其中一个还扛着个破包,看着很不靠谱,走过来,他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被焦虑掩盖。
“你们……就是电话里的大师?”老人迟疑地问。
“老人家,我们是特殊环境调查团队的。”成群上前一步,语气平稳,指了指自己和陈翔身上临时找来的工装--从站点借的,以及手里拎着的、看起来像那么回事的工具箱(里面是成群的电子设备和小工具),勉强增加了点可信度。“这位是我们的技术顾问,马先生。”他指了指正在四处张望、一脸“这地方风水绝逼有问题”表情的马内。
“哦哦,好,好……”老人似乎也没别的选择,哆哆嗦嗦地掏出钥匙,打开了仓库大门上那把巨大的、锈迹斑斑的挂锁。
“吱呀——”
铁门被推开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气味瞬间扑面而来!
正是电话里描述的那种——腐烂有机物、浓重的铁锈味,还混合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辛辣刺鼻的烂韭菜味!这味道几乎凝成实质,呛得人头晕眼花。
仓库内部一片漆黑,手电光扫过,能看到里面堆满了落满厚厚灰尘的纺织机械零件、废旧的线轴、破烂的桌椅以及一些用防尘布盖着的、看不清形状的杂物。灰尘在手电光柱中疯狂舞动。
地面上,可以看到一些杂乱无章的痕迹,像是重物被拖拽留下的刮痕,但覆盖着灰尘,新旧难辨。
“就……就是这里了……”老人不敢进去,缩在门口,声音发颤,“每到后半夜……大概一两点钟……里面就……就开始响……你们……你们小心点……”说完,他几乎是逃也似的退到了远处,躲在一个墙角后面探头探脑。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打开了头戴式强光手电--成群临时改造,加了电池容量,深吸一口口罩过滤后的空气,迈步走进了仓库。
阴冷。一进门,一股不同于外面夜凉的、渗入骨髓的阴冷气息就包裹了他们。手电光似乎都被这里的黑暗吞噬了不少,能见度很低。
“分头查看,保持距离,不要超出视线范围。”成群低声道,从包里拿出一个改造过的环境检测仪,屏幕上跳动着读数,“温度异常,比外面低至少五度。湿度……很高。电磁读数……有轻微波动,但来源不明。”
马内则拿着个手机--他的备用机,开着录像功能,一边拍一边小声哔哔:“老铁们,看看这地方,这灰尘,这味儿!典型阴煞聚集体,容易滋生秽物……哎哟!”他被脚下一个半埋在地里的线轴绊了个趔趄。
陈翔则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那根粗铜线,全神贯注地感知着周围的动静。一进入这里,他体内那股电流似乎就变得有些……躁动不安,像是在预警着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仓库里除了他们的呼吸声、脚步声和成群仪器偶尔的滴滴声,一片死寂。
“好像……没什么啊?”马内小声说,语气里带着点侥幸,又有点失望。
突然!
哐当!
一声巨响毫无征兆地从仓库深处传来!像是什么沉重的金属部件被猛地推倒在地!
三人手电光瞬间全部聚焦向声音来源!
是堆放在角落的一台老旧锈蚀的纺织机头!它原本被一堆杂物半掩着,此刻却倒在了地上,砸起一片弥漫的灰尘!
“谁?!”马内吓得声音都变了调,手机差点掉地上。
成群立刻将检测仪对准那个方向:“没有检测到生命体征!没有热能信号!”
手电光柱在灰尘中慌乱扫射,却什么也没照到。
仿佛那机器是自己倒下的。
就在他们精神紧绷到极点的刹那——
嘶啦——!
一种令人牙酸的、尖锐的金属摩擦声,猛地从他们头顶正上方响起!
三人猛地抬头!
手电光向上扫去,只见天花板上悬挂着的、用来吊运货物的老旧金属轨道上,一个锈迹斑斑的铁钩,正自己……凭空移动着!它摩擦着轨道,发出刺耳的噪音,一路火花带闪电,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缓缓滑来!
没有风吹!没有机械动力!它就那么自己动着!
“卧槽!!!”马内魂飞魄散,连连后退。
成群的检测仪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强电磁脉冲!就在上方!强度在攀升!”
陈翔瞳孔收缩,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粘稠、充满恶意的“东西”正盘踞在头顶!那铁钩的移动绝非自然!
吱嘎——!
那铁钩滑到他们正上方,猛地停住!然后,拴在钩子上一段粗长的、早已废弃不用的铁链,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抓住,开始缓缓地……摇摆起来!
一开始很慢,然后越来越快!带着沉重的风声,像一个巨大的钟摆,又像一条蓄势待发的钢铁毒蛇,在三人头顶划出死亡的弧线!
它的目标,赫然就是站在最中间的陈翔!
“躲开!”成群大吼一声,猛地推开吓傻了的马内。
陈翔肾上腺素飙升,几乎是靠着本能向侧后方扑倒!
呼!
沉重的铁链带着千钧之力,擦着他的后背狠狠砸落!
砰!!!
水泥地面被砸得碎石飞溅!留下一道清晰的凹痕!
这要是被砸中,绝对筋断骨折!
那铁链毫不停滞,再次扬起,仿佛被那无形的力量操控着,又一次对准了挣扎着爬起的陈翔!
一次可以说是意外,两次就是明确的攻击!
有什么东西在这里!一个看不见的、充满恶意的、能操控金属的“东西”!
“翔子!电它!用电啊!”马内躲在一个废料箱后面,带着哭音尖叫。
陈翔狼狈地翻滚躲闪着一次次致命挥击,铁链刮起的恶风让他皮肤生疼。恐惧和愤怒再次交织,他体内的电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奔涌!
他瞅准一个间隙,猛地掏出袖中的粗铜线,将一端死死攥在掌心,将另一端对准了再次袭来的铁链,集中起所有的意志力和翻腾的情绪——
“滚开!!”
他咆哮着,将那股狂暴的能量顺着铜线引导而出!
滋啦——!!!
一道比在锅炉房时更加粗壮、更加耀眼的蓝白色闪电,如同挣脱束缚的雷龙,顺着铜线狂猛地喷射而出,瞬间击中了那根挥舞的铁链!
巨大的爆响震得整个仓库都在嗡鸣!
闪电精准地命中了铁链中段!
预想中的金属熔断没有发生,但——
“叽吖——!!!”
一声尖锐、扭曲、非人非兽、充满了极致痛苦和愤怒的嘶鸣,猛地从铁链被击中的地方——或者说,从那片虚无的空气中——爆响起来!
那声音直接钻入脑海,刺激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
挥舞的铁链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瞬间失去所有力量,软塌塌地垂落下来,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空气中那冰冷粘稠的恶意感骤然减弱,但并未完全消失,仿佛那个无形的“东西”只是受了伤,暂时退缩了,却仍隐藏在黑暗深处,用充满怨毒的目光窥视着他们。
仓库重新陷入了死寂,只有被闪电击中的铁链还在微微发红,冒着缕缕青烟,以及三人粗重得如同风箱般的喘息声。
手电光柱颤抖着扫过空旷的屋顶,那里什么都没有。
但地面上,就在铁链垂落的下方,水泥地上,赫然出现了一小片……正在迅速挥发消失的、墨绿色的、粘稠的污渍!
和锅炉房里那个黑袋子渗出的液体,一模一样!
陈翔瘫坐在地上,握着发烫的铜线,浑身脱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迅速消失的污渍。
成群快步上前,用试管刮取最后一点残留物,眼神无比凝重。
马内连滚带爬地过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刚……刚才那是什么鬼东西?!隐身的?!它……它走了吗?”
没有人能回答他。
仓库深处的黑暗,仿佛比之前更加浓重了。
而那若有若无的、腐烂铁锈混合烂韭菜的怪味,似乎又悄然弥漫开来,更加刺鼻。
游戏,确实变得惊悚起来了。
而他们,正站在舞台的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