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的“居所”在聚义厅后侧,绕过一道巨石屏风便是。没有想象中的奢华,甚至比寻常头领的屋子更显简朴。石墙厚重,窗洞窄小,屋内陈设粗犷,一榻、一几、两个木箱,墙上挂着一口带鞘的佩剑,剑鞘古朴,并无华饰。唯一特别的,是屋内一角有个半人高的石砌火塘,此刻炭火正旺,驱散着石屋固有的阴寒湿气。
火塘边摆着几张粗糙的木墩。宋江在正中主位坐下,示意吴用、林冲也坐。
屋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间隐约的喧嚣,只剩下炭火偶尔毕剥的轻响。光线昏暗,三人的脸在跃动的火光中显得明暗不定。
“加亮先生,林冲兄弟,”宋江开口,声音在石壁间回荡,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疲惫,“今日之事,你们怎么看?那所谓的‘术士’、‘黑袍客’,究竟是何路数?我梁山…以前可曾遇到过此类人物?”
他问得直接,目光紧盯着吴用。智多星博闻强记,又心思缜密,应当知道些内情。
吴用轻摇羽扇,火光映着他白皙的面孔,眼神深邃:“哥哥明鉴。此类人物,江湖中确有流传,多被称为‘炼气士’、‘方士’,或如戴宗所言,‘术士’。其人行踪诡秘,多隐于深山古洞,或依附于某些大城豪门、割据势力。所修驳杂,有擅符箓咒法,有精炼丹养气,亦有驱役异兽、操弄水火毒瘴者。”
他顿了顿,羽扇指向墙上那口佩剑:“哥哥可还记得,当年在江州,遇那‘混世魔王’樊瑞?”
宋江心念电转,模糊的记忆碎片翻涌。似乎…是有这么个人?在原着里也是个会使妖法的。
“略有印象,”他含糊道,“其人如何?”
“樊瑞,便是此类人物中修为较低微者。”吴用语气平淡,却让宋江心头一跳。“彼时他占据芒砀山,扬言要吞并我梁山。麾下虽有三千人马,但依仗不过是些呼风唤雾、装神弄鬼的粗浅伎俩,其本身武道修为平平。故而,”他看了一眼林冲,“林教头与花荣兄弟、史进兄弟前往征讨,未费太大周折便将其收服。樊瑞如今亦在我梁山,掌管‘法坛’事务。”
宋江只觉得嘴里发干。呼风唤雾是“粗浅伎俩”?那什么才叫高深?抬手搓个火球?召唤流星雨?
他下意识地看向林冲。这位豹头环眼的汉子微微颔首,证实了吴用所言,随即补充道:“樊瑞法术,惑人心神、遮蔽耳目确有奇效,然破其法坛,近其身十丈之内,则其术威能大减,一枪可破。彼时其麾下所谓‘八臂哪吒’项充、‘飞天大圣’李衮,仗着些蛮力和怪异兵器,亦不过如此。”
语气平淡,仿佛在说打死两只蚊子。
宋江听出来了。在这个世界,武道似乎是根本,这些“术士”的法术更像是辅助、干扰,面对真正的武道高手,尤其是林冲这种级别的,一旦被近身,很可能就是被秒杀的结局。
但这并不意味着术士无用。战场之上,大规模惑乱敌军、制造有利环境,甚至搞些暗杀诅咒,绝对是巨大的麻烦。邓飞军中突然出现黑袍术士,恐怕来者不善。
“依二位之见,”宋江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邓飞军中术士,比起樊瑞如何?”
吴用与林冲交换了一个眼神。
“未见其施展,难以断言。”吴用谨慎道,“然邓飞、孟康并非蠢人,敢以此凭恃来犯我梁山,其倚仗之‘术士’,恐非樊瑞之流可比。至少,当有足以在正面战场上,稍阻我梁山猛将冲锋之能。”
林冲沉声道:“需防其诡诈之术,伤及寻常士卒,或坏我山寨险要。若其术专攻魂魄、污秽气血,则更麻烦。”
宋江头更疼了。这还带魔法攻击的?怪不得记忆碎片里,梁山好像在某些“特殊”的敌人手里吃过亏。
“我军中…可有应对此类人物之法?除樊瑞外,可还有其他弟兄擅长此道?”他怀着一丝希望问。
“公孙胜兄弟。”林冲言简意赅。
“入云龙…”宋江咀嚼着这个道号。原着里这位就是半仙人物,在这里恐怕更不得了。“公孙兄弟如今何在?”
“公孙道长月前离山,云游访友去了,归期未定。”吴用道,“樊瑞虽在,然其术…应对邓飞请来的帮手,恐怕力有未逮。且樊瑞性情…不甚稳当。”
意思就是靠不住呗。宋江揉了揉太阳穴。主坦克和物理dps倒是猛得一塌糊涂,但对面来了法系,自家法系不是出去旅游了就是不靠谱,这仗打得憋屈。
“花荣兄弟箭术通神,或可远距离狙杀术士。”吴用又道,“然需先锁定其位置,且术士必有防范。”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沉重而富有韵律的脚步声,停在门前。接着是李逵那破锣嗓子:“哥哥!花荣哥哥、樊瑞那牛鼻子来了!”
“进来。”宋江扬声道。
木门推开,先走进来的是花荣。这位“小李广”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朗,只是眉宇间带着惯常的冷冽。他背负一张造型奇异的大弓,弓身似玉非玉,似木非木,流转着淡淡的青色光晕,箭壶中插着十余支白羽箭,箭簇寒光内敛。他进屋后,对宋江抱拳一礼,便沉默地站到林冲身侧。
跟在花荣身后的,便是“混世魔王”樊瑞。此人头戴道冠,身穿一袭半旧不新的紫色道袍,面皮焦黄,三绺长须,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透着几分精明与狡狯。他手里拎着个脏兮兮的布口袋,腰间还挂着个黄皮葫芦,进来后也是先对宋江行礼,口称“哥哥”,眼神却忍不住往吴用和林冲身上瞟,显得有些拘谨,甚至…畏惧。
最后才是李逵,扛着两把门板似的板斧,大剌剌地跟进来,一屁股坐在门口的木墩上,瓮声瓮气道:“哥哥,叫俺们来,是不是要下山砍那帮撮鸟了?”
宋江没理他,先对花荣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樊瑞。
“樊瑞兄弟。”
“哥哥有何吩咐?”樊瑞连忙躬身。
“邓飞、孟康联兵来犯,军中疑似有术士相助。你久在此道,可能看出些端倪?或有应对之法?”
樊瑞闻言,黄脸皮抖了抖,眼神里闪过一丝惧色,但很快被强压下去,露出一副思索的模样。他捻着胡须,道:“哥哥,此事…小弟未曾亲见对方施法,不敢妄断。不过,术士之道,千奇百怪,然万变不离其宗,总需借‘气’而行。或引动地火风水之灵气,或祭炼阴魂煞气,或借符箓法器储存激发。观戴宗兄弟所言,‘晦暗云气’、‘心悸气短’,此乃‘煞气’或‘阴秽之气’外显之象,非正道所为。此类术士,往往性情阴狠,手段酷烈,擅长污人法宝、蚀人气血、乱人心神。”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宋江脸色,见宋江听得认真,便稍稍挺直了腰板,继续道:“至于应对…若论破法,当以阳刚血气、雷霆正气冲之。我梁山好汉,多是气血旺盛、煞气…呃,正气凛然之辈,寻常阴秽之术,近身则消。如林教头、花荣兄弟等,更是精气如狼烟,等闲邪术难侵。此为其一。”
“其二,术士施法,往往需特定仪轨、法器,或需时间酝酿。若能以强弓硬弩远距离袭杀,或遣高手强行突进,破其法坛,斩其肉身,则其术自破。”
“其三嘛…”他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画着扭曲符文的黄纸,“小弟这里有些自制的‘清心符’、‘破煞符’,虽效力浅薄,但分发给紧要头领或精锐士卒,或可稍抵对方术法侵蚀心神、污秽气血之效。只是…数量不多,炼制亦需时日。”
宋江看着那几张鬼画符,心里稍微定了定。好歹不是完全没办法。这个樊瑞,虽然看着不靠谱,但至少肚子里有点货,不是纯混子。
“有劳樊瑞兄弟。符箓之事,你尽力筹备。此外,你可能设法,探知对方术士具体修为、人数、所擅何术?”
樊瑞苦了脸:“哥哥,这个…非近距离以灵觉感应,或亲眼目睹其施法痕迹不可。小弟若孤身潜近,风险极大,且极易被对方察觉…”
那就是不能了。宋江也不意外,摆了摆手:“既如此,符箓之事你多费心。另外,你可知公孙胜兄弟大概何时回山?”
“公孙道长?”樊瑞眼中闪过一丝敬畏,“道长道法高深,行踪飘忽,小弟实不知晓。”
看来暂时指望不上。宋江沉吟片刻,心中已有计较。固守是必须的,但被动挨打不是他的风格。尤其在这个个人武力可能决定局部战局的世界。
“花荣兄弟。”他看向一直沉默的箭手。
“哥哥。”花荣应道,声音清越。
“你箭术超群,目力想必也极佳。可否选高处隐秘之处,观察敌营,尤其注意那些黑袍客的动向、可能的法坛位置?不需你出手,只需标记。”
花荣没有丝毫犹豫:“可。”
“林冲兄弟。”宋江转向那位定海神针般的教头,“寨中防务,尤其是几处紧要关隘、法坛所在,还需你多费心统筹。各寨头领,务必约束部下,无令不得擅动。另,挑选三百精锐,要悍勇机敏、血气旺盛者,集中待命,以备不时之需。”
“是。”林冲抱拳。
“铁牛。”宋江看向坐立不安的李逵。
“哥哥!俺在!”李逵噌地站起来,两眼放光。
“你…跟着林冲兄弟,听他调遣。不得莽撞,否则军法从事!”宋江把脸一板。
李逵顿时蔫了半截,嘟囔道:“俺晓得了…”
“加亮先生,”最后,宋江对吴用道,“一应情报汇总、策略推演,劳你总揽。与戴宗兄弟保持联络。另,派人盯紧水泊各出入水道,谨防对方声东击西。”
吴用羽扇一停,颔首道:“哥哥安排周详,小可领命。”
众人各自领命而去。石屋内再次只剩下宋江一人,炭火噼啪。
他缓缓靠回椅背,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刚才一番安排,看似有条不紊,实则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完全是在凭感觉,凭对原着人物性格那点可怜的了解,以及刚才观察众人反应做出的决策。
花荣沉稳可靠,林冲大局观强,吴用多智,李逵得拴着,樊瑞得敲打利用…这些判断对吗?在这个见鬼的高武世界,他们还会是“原来”的样子吗?
还有他自己。这具身体…他凝神内视(尝试着那种小说里的感觉),除了比前世亚健康的自己强壮数倍,气血旺盛,经脉间似乎有微弱的热流自行运转外,并没有感觉到什么毁天灭地的力量。记忆里,宋江的“武功”好像…也就那样?仗着身份和义气吃饭?
不行,不能这么下去。指挥一群超人打仗,自己却是个弱鸡,这感觉太糟糕了。万一哪天来个斩首行动…
他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石屋里踱步。目光扫过粗糙的石壁、简单的陈设,最后落在那口挂在墙上的佩剑。
走过去,握住剑柄。入手微凉,沉甸甸的。用力抽出。
“锵——”
一声清越的剑鸣,在石屋内回荡。剑身狭长,色泽幽暗,并非雪亮,却自有一股沉凝的寒意。剑脊上有细密如云纹的天然锻纹,靠近剑镡处,有两个古朴的篆字。
宋江辨认了一下。
“天……星?”
天星剑?名字倒是不错。他试着挥动两下,手腕感觉还算顺畅,这身体有肌肉记忆。但也就仅限于此了,什么剑气纵横、剑光分化,想都不要想。
所以,原主宋江,在这个世界,到底是个什么定位?真就纯靠人格魅力和江湖声望统帅群雄?可眼下这局面,刀兵相见,法术乱飞,人格魅力能当盾牌吗?
他烦躁地还剑入鞘。必须找到破局之法,或者至少,找到自保之力。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屋内,最终定格在那两个不起眼的木箱上。原主的私人物品?或许里面有什么线索?武功秘籍?灵丹妙药?穿越者福利包?
走到木箱前,箱子没有上锁。他掀开第一个。
里面是几套换洗的衣物,料子普通,浆洗得发白。几锭散碎银子和一些铜钱。几封书信,纸张泛黄,火漆封口已开,看署名多是旧日相识、江湖好友的日常问候。一包已经干硬发黑的墨锭,两支秃笔。还有一个小小的、油布包着的印信,正是那“山东及时雨宋公明”的私章。
毫无价值。
宋江失望地关上箱子,打开第二个。
这个箱子更空。只有两样东西。
一本厚厚的、封面磨损严重的蓝皮线装书。书脊上没有字。
还有一个小巧的、深紫色的檀木匣子,巴掌大小,盒盖紧闭,扣着一把精巧的铜锁。
书?宋江心中一动,拿起那本蓝皮书。入手颇沉。翻开封面。
扉页上,是工整的毛笔字:
宋江 录以自省
不是武功秘籍。是兵书?或者是这个世界的某种常识汇编?
他快速翻动。书页有些是印刷的,有些是手抄小楷,密密麻麻。内容庞杂,既有行军布阵、安营扎寨、粮草调度等传统兵家要略,也有大量他完全看不懂的篇章。
“论煞气冲阵与军魂凝聚之法浅析”
“地脉走势与大型禁制布置关联考”
“常见低阶异兽习性及应对(附图)”
“基础炼体三十六式(军中简版)”
“符箓激发与承载物料简述”
“灵石品类与粗略辨识”
……
宋江越翻越快,心跳也跟着加速。这哪里是什么普通兵书?这分明是这个高武(或者该叫高武玄幻?)世界的基础百科全书!虽然都是“浅析”、“简述”、“粗略”,但对他这个两眼一抹黑的穿越者来说,简直就是无价之宝!
原来,军队可以凝聚“军魂”这种类似群体buff的东西?地脉还能用来布置禁制?真有异兽?炼体是基础?符箓、灵石都是真实存在的资源?
他如饥似渴地阅读着那些他能看懂的部分,尤其是关于炼体、气血、还有对“术士”、“炼气士”的简单介绍。虽然只是皮毛,但一个光怪陆离却又有着自身内在逻辑的世界,开始在他眼前撕开朦胧的面纱。
根据书中零散记载和推测,此世之人,似乎天生体魄强健,且可通过各种方式(炼体、引气、煞气淬炼等)不断突破极限。武道修为高深者,开碑裂石只是等闲,据说更有甚者能短暂御空、引动天地之力。而术士之道,则是另一条更重精神、感悟与“灵机”的路径,门槛更高,但也更为诡谲难防。两者并非泾渭分明,也有兼修者,但往往难以达到极高境界。
至于梁山好汉们…看来走的多数是武道煞气淬体的路子,而且一个个都淬炼得相当生猛。
那自己呢?宋江感受着体内那微弱的热流。原主似乎也练过,但大概也就停留在“基础炼体”完成,勉强引气入体的阶段?在这梁山,恐怕真是垫底的存在。
他苦笑着放下《武经总要》,目光落在那个上了锁的檀木小匣上。
兵书是知识,那这个被谨慎锁起来的小匣子,里面会是什么?更重要的东西?
钥匙呢?他翻遍两个箱子,甚至摸了摸箱底和箱盖内侧,一无所获。又在屋里仔细搜寻,床榻、矮几、火塘边…都没有。
难道钥匙随身带着,丢了?或者…在原主身上?
他摸索着自己这身褐色布袍。触感粗糙厚实,内外有几个口袋。他逐个摸去,在贴近心口的内袋里,指尖碰到了一个硬物。
掏出来,正是一把小巧的铜钥匙,样式古朴,与那匣子上的锁孔吻合。
心脏不由自主地多跳了两下。他走到炭火边,借着更亮的光,将钥匙插入锁孔。
“咔哒。”
一声轻响,铜锁弹开。
宋江屏住呼吸,轻轻掀开盒盖。
没有霞光万道,也没有香气扑鼻。
匣内铺着柔软的黑色丝绒。丝绒上,只静静躺着一块东西。
不是预想中的秘籍,也不是灵丹。
那是一块…骨头?
约莫拇指第一节大小,不规则,颜色是一种温润的、仿佛内蕴流光的乳白,表面有着极其细微、天然形成的奇异纹路,像是某种文字的雏形,又像是星图的局部。触手微温,仿佛有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的生命力在其中缓缓流淌。
这是…什么动物的骨头?人的?不像。异兽的?
宋江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捏起这块小骨。很轻。仔细看去,在那乳白色的骨质深处,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小的、暗金色的光点,若不凝神细看,几乎无法察觉。
就在他全神贯注观察这奇异骨片的时候,异变突生!
那骨片似乎与他体内的微弱热流产生了某种共鸣,骤然变得滚烫!并非灼烧皮肤的烫,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精神、灵魂层面的炽热!
“啊!”
宋江猝不及防,闷哼一声,骨片脱手掉落。但他眼前的景象已经变了。
石屋、炭火、木箱骤然模糊、扭曲,如同浸入水中的墨画。无数破碎的画面、声音、光影碎片,狂暴地涌入他的脑海!
……
画面一: 昏暗的密室,烛火摇曳。一个看不清面容、穿着与他此刻相似衣袍的背影(是原主宋江?),正跪坐在一个简陋的法坛前。法坛上除了香烛,似乎还供奉着什么。那背影双手捧着那枚乳白骨片,口中念念有词,声音嘶哑而虔诚。骨片上,那暗金色的光点微微闪烁。背影的身上,有点点极其稀薄、几乎看不见的暗金色光粒析出,缓缓飘向骨片…
画面二: 还是那背影,站在梁山某处高峰(似是后山断金亭附近),对着夜空中的星辰张开双臂。夜风吹动他的衣袍。那枚骨片贴在他的眉心。天空中,似乎有几颗星辰格外明亮,投下肉眼难辨的微弱星辉,笼罩其身。背影的气息,在星辉中起伏不定,时而微不可察,时而…泄露出的一丝,竟让画面都为之震颤扭曲!但那强横的气息一闪而逝,很快又归于沉寂,甚至比之前更加衰弱。背影踉跄了一下,扶住旁边的山石,喘息剧烈,嘴角隐有血迹。
画面三: 聚义厅(比现在新一些),下方是稀疏的几十个头领,似乎是很早以前。原主宋江坐在虎皮椅上,面带和煦微笑,正说着什么。下方,一个魁梧如熊罴、满脸虬髯的头领(像是早期的晁盖?)正慷慨陈词。一切看似正常。但宋江的视角(此刻是穿越者的感知)却“看”到,一丝丝极淡的、难以形容的“气”,正从下方那些情绪激昂的头领身上飘散出来,其中大部分,竟如同受到无形牵引,缓缓汇聚到高座上的宋江身上,尤其心口位置…那里,似乎正是佩戴骨片之处?而吸收了这些“气”的宋江,面色似乎红润了微不可察的一瞬,眼神深处,有暗金光芒一闪而过。
……
碎片戛然而止。
幻象消失,宋江猛地回神,发现自己跌坐在地,背靠木箱,浑身已被冷汗湿透,脸色苍白,心脏狂跳如同擂鼓。
他剧烈地喘息着,目光死死盯住掉落在身前丝绒上的乳白骨片。骨片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温润微光,静静躺着,仿佛刚才那恐怖的灵魂灼烧和意识冲击从未发生。
但他知道,那都是真的。
那三幅破碎的画面,揭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秘密。
原主宋江,根本不是什么纯靠义气的草莽首领!
他在秘密进行某种诡异的仪式!借助这枚来历不明的奇异骨片!
他在汲取星辰之力?还是在…吸收梁山好汉们散发的某种“气”?情绪?信念?还是别的什么?
那骨片吸收的,是他的生命力?还是他的“修为”?为什么吸收星辰之力后,他反而显得更衰弱?而吸收头领们的“气”时,却似乎有所补益?
晁盖…原主宋江和晁盖之间…
一个可怕的猜想,不受控制地浮现。
难道原主宋江的“武功低微”,是假象?是某种伪装?或者是因为这种诡异的仪式导致了“亏损”?
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呼…呼……”
宋江的呼吸逐渐平复,但心中的寒意却越来越重。他低头,看着自己这双手。这具身体里,到底藏着多少秘密?这看似平静的梁山之下,又涌动着多少暗流?
那诡异的骨片仪式,是原主独有的秘密,还是…这个世界“宋江”们共有的某种隐秘传承?
他踉跄着爬起来,小心地、用丝绒布垫着手,将那块乳白骨片重新放回檀木匣中,扣上锁。然后,将匣子和那本《武经总要》一起,塞进了木箱最底层,用旧衣服盖好。
这东西太邪门,至少现在,他不敢再碰。
但知识是无害的。他重新拿出《武经总要》,坐到火塘边,就着火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认真阅读,尤其是关于气血修炼、武道基础、以及如何辨识和应对各种“异常气息”的章节。
他必须尽快了解这个世界,了解力量体系,找到在这个危险境地中生存下去,甚至…重新掌握主动的方法。
不是为了称王称霸,至少现在不是。
只是为了活下去,作为一个对世界充满恐惧与求知欲的、突然闯入的异乡人。
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已完全暗了下来。梁山的夜晚,似乎格外寂静,又仿佛潜伏着无数未知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