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今年26岁,在县城的快递公司当分拣员,老家在离县城20多里地的陈家村。
他们村里对中元节的规矩看得特别重。
老人们常说,七月半鬼门开,烧纸时得找准坟头,喊对名字,要是烧错了主,就会惹上“阴债”。
可陈阳总觉得这是老迷信,烧纸就是个心意,在哪儿烧、烧给谁,没那么多穷讲究。
直到今年中元节,他才真正明白,有些规矩破不得。
七月十四那天,快递公司来了好几批急件,老板说这几天谁愿意加班分拣,就给三倍工资。
陈阳一直想攒钱给家里换套新家电,咬咬牙就答应了。
半夜,母亲打来电话,语气焦急的说:“明天你一定要去你爷爷坟前烧点纸,去年咱没烧,我刚梦到你爷爷说在那边没钱花,被人欺负。”
陈阳父亲在上海当保安回不来,母亲又腿脚不好,走不了远路,所以只能他去。
陈阳赶紧应下,说忙完就回,保证赶在天黑前烧完。
可分拣工作一直忙到七月十五下午5点多,老板又留他核对快递单。
等他骑上电动车往家赶时,天已经擦黑了。
傍晚的风裹着路边稻田的潮气,吹在身上凉飕飕的,偶尔传来几声狗叫,总让他觉得身后有人跟着。
到村口时,已经7点多了。
村里的老人说,中元节烧纸必须在天黑前结束,要是烧晚了,容易被路过的孤魂野鬼领走。
陈阳到家后,母亲正攥着一沓黄纸和一兜子纸元宝,在院门口急得转圈。
见陈阳回来,她赶紧迎上去:“咋才回家啊?天全黑了!你爷爷的坟在村西的坡上,路不好走,你快点去,烧完赶紧回来!”
陈阳接过纸和元宝,拿了个手电筒,就往村西坡跑。
村西坡是村里的老坟地,杂草长得比人还高,他爷爷的坟在最里面,挨着一棵老榆树。
以前白天来这儿,他都觉得阴森,更别说这漆黑的中元节晚上了。
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风刮过坟头的“呜呜”声,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鞭炮响,那是村民在放“引路炮”。
陈阳攥紧手电筒,光只敢往脚下照,生怕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摸到爷爷坟前时,天彻底黑透了。
他急着回家,随便扒了扒坟前的野草,用树枝画了个圈。
老人们说画圈能让自家老人守住钱,圈口得对着坟头。
可他慌里慌张的,圈口歪了点,正好对着旁边的一座孤坟。
他也没当回事,掏出打火机就点燃了黄纸,一阵阴风卷过来,火苗“呼”地晃了晃,纸钱灰全往那座孤坟上飘。
陈阳心里有点发毛,赶紧重新画了个圈,又点了几张,嘴里念叨:“爷爷,我给您送钱来了,您赶紧收吧。”
烧到一半,他发现手里的黄纸不对劲,母亲给的都是没写字的“通用纸钱”,可手里几张纸上竟写着黑字。
他用手电筒一照,隐约看到“刘桂英”三个字。
他愣了一下,想起刘桂英是村南头的孤寡老太太,去年春天病死的,没儿没女,坟在村南坡,怎么她的纸钱会混在这里?
陈阳心想烧了就烧了,反正都是纸钱。
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沙沙”声。
陈阳心里一紧,猛地回头用手电筒照,后面没人,只有一座孤坟。
他喊了一声:“谁啊?”
没人应。
他不敢多等,赶紧把剩下的纸和元宝全扔火堆里,可那几张写着“刘桂英”的纸怎么都烧不透,总留着一角。
陈阳慌了,赶紧用脚踩灭火堆,转身就往家跑。
一路上后背都凉飕飕的,像有人跟着,他不敢回头,手电筒光晃得厉害,好几次差点摔进坟坑。
跑回家里,母亲见他喘着粗气,赶紧递来一杯热水。
他接过杯子问:“妈,您给我的纸钱里,咋混着刘桂英老太太的纸啊?”
母亲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脸瞬间白了:“哎呀!我今天去买纸,回来的时候走的着急,和刘桂英的侄女撞在了一起,纸钱撒了一地,肯定是捡的时候弄混了!”
陈阳的脸也白了,老人们说,给孤寡老人烧纸得诚心,可他一开始不仅把圈口对向了孤坟,后来还把刘桂英的纸钱错烧给了爷爷。
这事儿让他办的,简直太傻比了!
母亲急得直跺脚:“这可怎么办啊?刘桂英无儿无女,好不容易今年她侄女给烧,咱们还占了她一点,她不会来找你吧?”
陈阳嘴上说“没事,迷信”,心里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当天半夜,怪事就来了。
陈阳睡的正香,迷迷糊糊中,听到屋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老鼠,可过了一会儿,他脚上传来一股凉意,像是有一只冰冷的手在抓他的脚。
他猛地睁开眼,摸到床头的手电筒,打开照向门口。
门是关着的,地上啥都没有,可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却还在。
陈阳头皮发麻,赶紧喊母亲。
母亲披着衣服过来,在屋里转了一圈,对着门口烧了三炷香,嘴里念叨:“是刘大姐来了吗?孩子不懂事,烧错了纸,明天我就去您坟前赔罪,您赶紧回吧,别吓着孩子。”
念叨完,声音真的停了。
母亲让陈阳跟她一起睡东屋,那一夜,陈阳睁着眼熬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母亲去镇上买了双倍的黄纸和元宝。
母亲说要亲自去刘桂英坟前赔罪,陈阳担心母亲的腿脚,就也跟着去了。
刘桂英的坟在村南坡,孤零零的,坟上长了不少草,墓碑上连名字都没刻清楚。
母亲用树枝画了个圈,圈口对着坟头,点上香烛烧纸,嘴里不停念着赔罪的话,还让陈阳磕三个头。
陈阳赶紧“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红了,心里盼着这破事儿赶紧了了。
回到家,陈阳补了觉,等睡醒后,已经是傍晚了,他洗了把脸就急急忙忙的去快递公司加班了。
可刚到公司门口,他就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背对着他站在路边,那身形和刘桂英生前一模一样。
陈阳心里一紧,赶紧绕开。
可没走几步,就听到有人喊他:“陈阳,烧了我的钱,就想走?”
那声音又细又哑。
陈阳猛地回头,老太太没了踪影。
分拣快递时,陈阳总觉得背后有人推他,好几次都差点把快递摔了。
加班结束后,他不敢自己走,让同事骑电动车把他送到村口。
同事刚走,他就看到村口的老槐树下站着个老太太,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陈阳吓得魂都没了,连滚带爬的跑回家。
母亲见他脸色惨白,追问之下才知道原因,脸一下子又白了:“这是没饶过你啊!赶紧去请村里的李婆婆,她懂这些!”
李婆婆今年80岁了,来陈阳家里转了一圈,摸了摸陈阳的手,皱着眉说:“这刘桂英怨气很重,是冲烧纸的事找上你了,你们再给他烧点纸,现在就去!陈阳亲自烧!心一定要诚!”
这个点儿卖纸钱的早都关门了,母亲只好去厢房找来几大张黄纸,用剪刀剪成了纸钱的形状,又用剩余的纸做了一件纸褂子。
半夜11点半,母亲和李婆婆陪着陈阳往村南坡走。
到了刘桂英坟前,李婆婆跟母亲在旁边等着,让陈阳自己画圈烧纸。
陈阳的手不停发抖,用树枝慢慢画圈,特意把圈口对准坟头,打火机打了好几次才点着黄纸和纸褂子。
阴风卷着纸灰往坟头上飘,他赶紧念叨:“刘奶奶,我知道错了,不该随便烧您纸,这是给您赔的钱,您收下,别再吓我了。”
念叨完,陈阳抬头一看,坟后蹲着个正在数纸钱的老太太,而她身上穿的正是刚才陈阳烧的黄色纸褂子。
陈阳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这死老太太就是贪心,不就是用了你几张纸钱吗?我妈已经给你烧了那么多,还要我再给你烧。
结果这想法刚冒出来,坟后的老太太猛地抬头看向他,接着就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快把剩下的纸钱烧了,别乱想!别乱看!”李婆婆突然喊。
陈阳赶紧把剩下的纸钱扔到火堆里,可怎么都烧不着,他伸手去拨,手像被冰碴子扎了一下,疼得他直甩手。
“坏了!她不接受了!”李婆婆掏出一把糯米撒进火里,“快跑!”
关键时刻,母亲的腿脚也不说不好了,李婆婆也不说80岁了,俩老太婆撒开丫子就跑,一个比一个跑的快,陈阳都差点没追上。
身后的哭声越来越近,陈阳回头看了一眼,老太太就飘他们三个身后。
跑回家,李婆婆关上门,在门口撒了一圈朱砂,说:“今晚她进不来,但明天就不一定了。”
说着,她猛地转头看向陈阳:“你小子刚才烧纸的时候,是不是想别的了?”
陈阳尴尬的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李婆婆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又说:“她要的不是钱,而是你的诚心!你明天一早,自己去她坟前跪着道歉!别带任何东西!再胡思乱想我就不管了!”
陈阳一夜没睡,天刚亮就起来了,揣着一包黄纸,独自往村南坡走。
到了刘桂英坟前,他跪下,点燃黄纸,磕了三个头,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刘婶儿,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前我不信这些规矩,觉得烧纸就是走个形式。
现在我懂了,这不是迷信,是对你们的尊重!您无儿无女,以后每年中元节,我都来给您烧纸送衣服,就当我是您的晚辈!”
纸钱烧完,纸灰顺着风飘向坟头。
陈阳跪着等到太阳升到半山腰才站起来,心里竟觉得轻松了不少。
下午回家,他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没再遇到怪事。
本以为这事儿就结束了,可到了晚上,他刚躺下,就被鬼压床了,身体动不了,嘴里也发不出声音。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天花板上飘着的刘桂英。
刘桂英飘到床边,慢慢弯下腰,纸灰味儿扑进陈阳的鼻子里。
她凑到陈阳耳边,声音不再那么沙哑:“孩子,知道错了就好,这次我不是要吓你,是想告诉你,不管是人是鬼,都得被尊重,看在你诚心的份上,我饶你这一次。
记得你答应我的,以后每年中元节给我烧纸,你要是忘了,我就还来找你!”
说完,刘桂英慢慢飘走了。
陈阳突然能动了,他猛地坐起来,浑身都被汗浸湿了,屋里安安静静的,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从那以后,陈阳每年中元节都特别虔诚,提前几天就准备好纸钱、供品,不仅去爷爷坟前烧,还会去刘桂英的坟前,给她烧上纸钱和新衣服。
他终于懂了,中元节烧纸不是迷信,那是对逝者的思念和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