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假期的气氛尚未完全散去,高三学子们却已经感受到了时间迫近的紧张。
寒假作业、自主复习计划、以及对未知考试的焦虑,像无形的丝线,开始悄悄缠绕上来。
周景逸和祁川墨的生活也逐渐恢复了规律的节奏。
上午通常是雷打不动的学习时间,两人并排坐在书桌前,各自刷题、复习,偶尔低声交流几句。
下午,周景逸会进行美术练习,为可能的校考做准备,祁川墨则有时会看看商业类的书籍,或者处理一些兼职的后续事宜。
他虽然不再需要为钱发愁,但那段经历让他对金钱和劳动有了新的认识。
这天下午,周景逸正在画板前涂抹着色彩,祁川墨则在旁边用笔记本电脑查阅资料。
阳光透过窗户,安静地流淌在两人身上,时光仿佛都慢了下来。
忽然,一阵不疾不徐的门铃声打破了这片宁静。
祁川墨有些疑惑地抬起头:“这个点,谁会来?池少虞他们不是说下午不过来了吗?”
周景逸也放下画笔,看向门口。
“我去开。”祁川墨站起身,走到玄关,透过猫眼往外看去。
这一看,他整个人都愣住了。门外站着的,竟然是他的母亲。
祁母穿着一身质地精良的羊绒大衣,妆容精致,气质雍容。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不是站在一个普通居民楼的楼道,而是站在某个高级宴会厅的入口。
祁川墨的心猛地一沉。他没想到母亲会找到这里来,而且是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周景逸,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周景逸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了什么,放下画笔,走了过来,用眼神询问。
祁川墨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是我妈。”
周景逸的瞳孔微缩,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祁川墨的母亲……那个在他印象中高贵而冷淡的贵妇。
她为什么会来这里?是为了强行带走祁川墨?还是……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周景逸的手心微微沁出了汗。
但他很快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对祁川墨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他开门。
该来的,总会来。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祁川墨看着周景逸瞬间恢复平静的脸,心里莫名地安定了一些。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拧动了门把手。
门开了。
祁母的目光越过祁川墨,直接落在了他身后的周景逸身上。
那目光带着审视,带着探究,锐利而直接,仿佛要将周景逸从里到外看个透彻。
周景逸没有回避她的目光,他站直了身体,不卑不亢地迎视着,轻声问候:“阿姨,您好。”
他的声音清冽平静,听不出丝毫慌乱。身上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却自有一股沉静的气质。
祁母的目光在周景逸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又缓缓扫过这个小小的客厅。
房间收拾得干净整洁,窗明几净,沙发上随意搭着两条毛毯,书桌上堆着高高的复习资料,画架上还有未完成的画作……一切都充满了生活气息,和她想象中那种“不三不四”的环境相去甚远。
最后,她的目光重新落回祁川墨身上。儿子看起来气色很好,眉宇间少了以往的浮躁和叛逆,多了几分沉稳。
他站在那个叫周景逸的男孩身边,姿态是自然而放松的,甚至带着一种下意识的保护意味。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祁母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祁川墨侧身让开:“请进。”
祁母踩着高跟鞋,步履从容地走进客厅。她的到来,让这个原本温馨的小空间瞬间弥漫开一种无形的压力。
周景逸去厨房倒了杯温水,放在祁母面前的茶几上。“阿姨,请喝水。”
“谢谢。”祁母微微颔首,姿态优雅地在沙发上坐下。她没有碰那杯水,目光再次落在周景逸身上。
“你叫周景逸?”她问,语气依旧平淡。
“是的,阿姨。”
“听李老师提起过你,成绩很好。”
“您过奖了。”
一问一答,礼貌而疏离。祁川墨站在一旁,眉头微蹙,心里七上八下。他不知道母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短暂的沉默后,祁母再次开口,这次是对着祁川墨:
“你爸爸的气还没完全消,但你的卡,我帮你恢复了。”
祁川墨愣了一下,没想到母亲会先说这个。他抿了抿唇,说:“谢谢妈。但是……”
“但是什么?”祁母抬眼看他。
“但是我希望你们能尊重我的选择。”祁川墨鼓起勇气,直视着母亲,
“我喜欢这里,喜欢现在的生活。我也会对自己的人生负责,考上理想的大学。”
他说这话时,语气坚定,眼神里没有丝毫闪躲。
周景逸站在他身侧,能感受到他身体微微的紧绷,也能感受到他话语里的决心。
祁母看着儿子,没有说话。客厅里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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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在滴答作响。
周景逸的心也提了起来。
他知道,关键的时刻到了。祁母的态度,将决定他们未来要面对的压力有多大。
良久,祁母轻轻叹了口气。这声叹息很轻,却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另外两人心里激起波澜。
她的目光再次转向周景逸,这次,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
“川墨这段时间,变化很大。”祁母的声音缓和了一些,
“他以前……从不会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也从不关心学习,更别说打工赚钱。”
周景逸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我知道,这里面有你的原因。”祁母看着周景逸,眼神锐利依旧,却似乎少了些敌意,
“李老师跟我谈过,说你是个……很特别的孩子。”
周景逸微微垂眸:“我只是做了我觉得应该做的事。”
“应该做的事?”祁母重复了一遍,语气有些微妙,“包括收留他,照顾他,甚至……影响他?”
“妈!”祁川墨忍不住出声,带着维护的意味。
周景逸却抬手,轻轻按住了祁川墨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抬起头,再次迎上祁母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坦然。
“阿姨,我没有想要影响谁。我只是……和祁川墨互相陪伴,互相支持。”
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我们都在努力变得更好,为了自己,也为了不辜负彼此的期待。”
他的话语里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刻意的讨好,只有一份平静的真诚。
祁母看着他年轻却沉静的面庞,看着他眼神里的坚定和不屈,忽然间,有些明白了儿子为什么会被他吸引。
这个孩子,像一株生长在岩石缝隙里的草,看似柔弱,却有着惊人的韧劲。
他经历过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却没有被压垮,反而在逆境中顽强地生长,甚至……还温暖了另一个同样孤独而叛逆的灵魂。
祁母的视线又扫过这个小小的家。虽然简陋,却处处透着用心。
窗台上的几盆绿植生机勃勃,书架上的书排列整齐,甚至空气中还隐隐飘着淡淡的墨香和颜料的味道。
这里,确实比那个冰冷空旷、只有保姆和金钱的别墅,更像一个“家”。
她沉默了很久。祁川墨和周景逸也都屏息等待着,客厅里的空气几乎凝固。
终于,祁母缓缓站起身。她从随身的手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红色,放在了茶几上。
“这个,给你们。”她的语气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高三最后阶段,补充点营养。”
祁川墨和周景逸都愣住了,看着那个红色的信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祁母没有再多说什么,她拿起自己的手包,向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她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川墨,”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也带着一丝释然,
“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以后的路……你自己走好。”
说完,她拉开门,走了出去。高跟鞋的声音在楼道里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楼梯口。
门内,祁川墨和周景逸面面相觑,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真实。
祁川墨率先反应过来,他冲到茶几前,拿起那个红色的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是厚厚一沓崭新的人民币。
“这……”他看向周景逸,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我妈她……她这是……”
周景逸也走了过来,看着那叠钱,心情复杂。
他原以为会是一场激烈的对峙,甚至更糟的情况。却没想到,最终等来的,是这样一种近乎于……默许的态度?
那句“以后的路你自己走好”,更像是一种无奈的放手,和一种隐晦的认可。
“她……是不是接受我们了?”祁川墨的声音里带着不确定的惊喜。
周景逸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不一定。但这至少表示,她不再强烈反对了。”
或许,祁母是看到了祁川墨实实在在的转变;
或许,她是被周景逸的坚韧和两人之间那种相互扶持的感情所触动;
又或许,她只是意识到,强硬的干涉只会将儿子推得更远。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积极的信号。压在他们心头的一块大石,似乎松动了一些。
祁川墨看着手里的钱,又看看周景逸,忽然一把将他抱住,兴奋地转了个圈。
“景逸!你听到了吗?我妈她……她没有反对!她还给我们钱了!”
周景逸被他转得头晕,忍不住拍他的背:“放我下来!”
祁川墨把他放下来,眼睛亮得惊人,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激动和喜悦。
他捧着周景逸的脸,重重地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太好了!景逸!这真是……太好了!”
周景逸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感受着他发自内心的快乐,一直紧绷的心弦也终于松弛下来。
他抬手,轻轻回抱住祁川墨,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听着他那急促而有力的心跳声。
窗外,夕阳西下,天边染上了绚丽的晚霞。这个小屋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而结果,比他们预想的要好得多。
未来的路依然漫长,可能还会有风雨,但至少此刻,他们获得了来自家庭的第一缕微光。
这缕光,虽然微弱,却足以照亮前行的方向,给予他们更多的勇气和力量。
这个新年,惊喜接连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