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考首战告捷的短暂轻松，很快又被日常紧张的学习和生计压力所取代。
周景逸陆续参加了另外几所心仪院校的校考，每一次，祁川墨都经历着类似的、在远方焦灼等待的煎熬。
而周景逸，则在一次次实战中，变得更加沉稳和内敛。
日子在忙碌和期盼中悄然滑入十二月。临海市的街头巷尾，开始弥漫起圣诞节日的气息。
商店橱窗里挂起了彩灯和铃铛，播放着欢快的圣诞歌曲，空气中似乎都飘散着甜甜的糖果和烤火鸡的香味。
这对于以往习惯了在各种节日里呼朋引伴、挥霍庆祝的祁川墨来说，本该是熟悉而热闹的。但今年，一切都不同了。
他不再是那个可以随心所欲消费的祁家少爷，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一个需要他用心呵护的周景逸，和一份需要精打细算才能维持的生活。
圣诞前夜，天空飘起了细碎的雪花，这是临海市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落在行人的肩头，落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将这座喧嚣的城市点缀得静谧而浪漫。
咖啡馆提前打烊了。林叙给祁川墨结了工资，还额外包了一个小小的红包，笑着说：
“圣诞快乐，小祁。今天早点回去陪你那个小朋友吧。”
祁川墨道了谢，捏着那个薄薄的红包，心里却感到异常温暖。
这不仅仅是一点钱，更是一份来自“外面世界”的、不带任何偏见的善意和认可。
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冒着雪，去了一家他早就留意过的、价格相对亲民的蛋糕店。
他用林叙给的红包，加上自己这几天省下来的零钱，买了一个小小的、只有四英寸的奶油蛋糕。
蛋糕很简单，纯白的奶油，上面用巧克力酱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但能看出是向日葵的图案，旁边用红色的果酱写着“加油”。
这是他偷偷跟蛋糕师傅学的，练习了好几次，才勉强能看。
他想象着周景逸看到这个蛋糕时的表情，嘴角就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接着，他又去了附近的一家精品店。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中，他犹豫了很久，最终用自己兼职攒下的、最大的一笔钱，买了一对款式极其简单的银色素圈戒指。
没有繁复的花纹，没有镶嵌任何宝石，只是两个光滑的、泛着柔和银光的圆环。
他小心翼翼地揣进兜里，感觉那颗小小金属的重量，却堪比千钧。
回到家时，天已经彻底黑了。雪还在下，在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
他站在楼下，仰头望去，他们那个小家的窗户，透出温暖的、橘黄色的灯光。他知道，周景逸一定在里面。
他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因为紧张和期待而有些过快的心跳，这才走上楼。
推开门的瞬间，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驱散了满身的寒意。
周景逸正坐在书桌前，对着摊开的习题册，听到动静，他抬起头。
看到祁川墨头发和肩膀上还未完全融化的雪花，他放下笔，站起身。
“下雪了？”他轻声问，走过来，很自然地伸手帮祁川墨拂去肩头的雪粒。
“嗯。”祁川墨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平静而温和的脸庞，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他把藏在身后的蛋糕拿出来，献宝似的递到周景逸面前。
“圣诞快乐。”
周景逸看着那个小小的、画着丑萌向日葵的蛋糕，愣住了。
暖黄的灯光下，奶油看起来格外柔软，那个歪扭的向日葵和“加油”的字样，带着笨拙却无比真挚的心意。
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股暖流迅速涌遍全身。
他抬起头，看向祁川墨。祁川墨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紧张，又充满了期待，像一只等待夸奖的大型犬。
“你……做的？”周景逸的声音有些哑。
“跟蛋糕师傅偷师的，样子是丑了点，但味道应该还行。”祁川墨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周景逸没有说话，他只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小小的蛋糕，仿佛捧着什么绝世珍宝。
他低头看着那个向日葵，看了很久，然后抬起头，对祁川墨露出了一个极其清浅，却仿佛融化了整个冬季寒冷的笑容。
“很好看。”他说。
祁川墨的心，因为这一个笑容和这三个字，瞬间被填得满满的，柔软得一塌糊涂。
两人将蛋糕放在小餐桌的正中央，没有点燃蜡烛，也没有丰盛的大餐，只有周景逸煮的两碗加了荷包蛋的青菜面。
但这却是他们吃过的最有节日气氛的一顿饭。
吃完面，分享了那个小小的、甜腻却幸福的蛋糕后，祁川墨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小的丝绒盒子，打开，递到周景逸面前。
盒子里，两枚素雅的银戒在灯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芒。
周景逸的目光落在戒指上，瞳孔微微放大，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
祁川墨看着他的眼睛，心跳如擂鼓，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紧，却异常清晰和郑重：
“景逸，我知道现在说这个有点早，我们还有很多困难要面对，未来也还不确定。但是……”
他顿了顿，拿起其中一枚稍小一点的戒指，目光灼灼地看着周景逸，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顾一切的勇气和真诚：
“我想用这个圈住你，也想被你圈住。不是束缚，是承诺，是归属。”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伴随着窗外飘落的雪花，仿佛世界上最动听的誓言。
“等我们考上大学，一切都稳定下来，我就……我就娶你。”
说出“娶你”两个字时，他的脸颊微微泛红，眼神却更加坚定，“不是开玩笑，是认真的。我想和你有一个真正的家，永远在一起。”
周景逸怔怔地看着他，看着那枚递到自己面前的、闪着微光的戒指，看着祁川墨那双充满了爱意、紧张和无比认真的眼眸。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只剩下彼此剧烈的心跳声和窗外雪落无声的静谧。
他从未想过“永远”这个词，觉得它太过遥远和奢侈。
他的人生充满了变数和失去，他习惯了不去期待太久远的事情。
但此刻，听着祁川墨这番笨拙却真挚无比的“求婚”誓言，看着他那仿佛盛满了整个星河的眼睛，他忽然觉得，“永远”似乎也并非遥不可及。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手，轻轻拿起了那枚戒指。冰凉的金属触感，却带着祁川墨掌心的温度。
他低头，仔细地看着那光滑的圆环，仿佛要看进它的灵魂深处。
然后，他抬起头，望向紧张得几乎要屏住呼吸的祁川墨，眼中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汽，但那水汽之后，是比星辰更亮的光芒。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我愿意”，他只是微微抬起自己的左手，将那只戒指，慢慢地、坚定地，套在了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
尺寸，刚刚好。
冰凉的银环贴上皮肤，带来一种奇异的、安稳的触感。
仿佛一个无声的誓言，一个郑重的回应。
祁川墨看着他的动作，看着他手指上那枚属于自己的戒指，巨大的狂喜和感动像海啸般将他淹没。
他拿起盒子里另一枚戒指，塞到周景逸手里，然后迫不及待地伸出自己的左手。
周景逸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眼底的水汽终于凝结成珠，悄然滑落。
但他却在流泪的同时，微微笑了起来。那笑容，如同破云而出的月光，清冷，却无比动人。
他拿起那枚稍大一点的戒指，小心翼翼地，同样郑重地，套在了祁川墨左手的无名指上。
两枚简单的银戒，在灯下闪烁着一模一样的光芒，圈住了彼此的手指，也仿佛圈住了两个孤独灵魂相遇后，决定共同奔赴的未来。
祁川墨一把将周景逸紧紧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揉碎。
周景逸也回抱住他，把脸埋在他带着室外寒气和淡淡咖啡香的胸膛，听着他胸腔里传来的、激烈而有力的心跳声。
“圣诞快乐，景逸。”祁川墨在他耳边低声说，声音带着哽咽，更多的是无比的幸福。
“圣诞快乐，祁川墨。”周景逸轻声回应。
窗外，雪依旧静静地下着，覆盖了城市的喧嚣与尘埃。
窗内，没有圣诞树，没有华丽的礼物，没有热闹的派对，只有两个相互依偎的少年，和指间那对着起来微不足道、却象征着彼此全部爱意与承诺的戒指，散发着温暖而坚定的微光。
这微光，足以照亮他们前行的路，足以抵御整个世界的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