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周景逸家出来,夜风带着深秋的凛冽,吹在脸上有些刺骨,但祁川墨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
胸腔里仿佛揣着一个暖炉,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量,将他整个人都烘得暖洋洋的。
他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右手拇指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那个已经有些磨损的向日葵创可贴边缘,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今天,他不仅又在周景逸家待了一整天,和他一起写作业,虽然效率不高,吃了周爷爷做的可口饭菜,更重要的是,他发现了周景逸的一个小秘密——他并非真的完全冷漠,他也会因为不经意的触碰而耳根泛红。
这个发现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祁川墨心中某个紧锁的匣子,里面关着的那些名为“在意”、“靠近”、“渴望”的情绪,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让他心潮澎湃,难以平静。
他回想着周景逸当时迅速缩回的手,微微泛红的耳廓,以及随后故作镇定却半天没写下一个字的样子,心里就像被羽毛轻轻搔刮着,又痒又麻,还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甜。
他一路走着,脚步轻快,甚至忍不住哼起了不成调的歌。
路过那家他常去的、充斥着震耳欲聋音乐和烟酒味的网吧时,他只是瞥了一眼,丝毫没有进去的欲望。
比起那种喧嚣和刺激带来的短暂麻痹,他更贪恋周景逸家那份安静的、带着书本和食物香气的温暖。
回到那栋冰冷空旷的别墅,巨大的落差感再次袭来,但这一次,祁川墨没有像往常那样感到窒息般的孤独和烦躁。
他脑海里充斥着白天的画面:周景逸低垂着眼睫解题的侧脸,阳光在他鼻梁上投下的细小光斑;
他因为自己思路卡壳而微微蹙起的眉头;还有那抹转瞬即逝、却被他牢牢捕捉到的薄红……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做点什么,来宣泄内心满溢的情绪,或者说,想要更进一步地靠近那个清冷的世界。
他冲了个澡,换上睡衣,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繁复的水晶吊灯,脑海里全是周景逸的影子。
犹豫了很久,他猛地坐起身,拿起床头的手机,手指在通讯录里那个几乎从未主动拨打过的名字上悬停了许久。
周景逸。他的名字和他的人一样,简洁,带着点疏离感。
最终,冲动战胜了犹豫,他按下了拨号键。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他的心也随着那声音一下下地收紧,手心甚至冒出了细汗。
他几乎要后悔地挂断时,电话被接起了。
“喂?”
周景逸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比平时面对面时听起来更清冷一些,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或者是被吵醒的不悦?
祁川墨的心跳漏了一拍,喉咙有些发干。
“喂……是我,祁川墨。”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低,带着点小心翼翼。
“嗯。有事?”周景逸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情绪。
“那个……我、我有一道物理题,怎么也想不明白……”
祁川墨结结巴巴地开口,找了一个自认为最蹩脚却也最安全的借口。
他甚至都没想好是哪道题。“就是……今天你做的那本练习册,后面那道关于电磁感应和动量结合的题……”他胡乱地编造着。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有清浅的呼吸声传来。
祁川墨紧张地握着手机,生怕对方下一句就是“这么晚了,明天再说”或者直接挂断。
然而,周景逸并没有。他似乎是坐了起来,传来细微的布料摩擦声,然后声音清晰了一些:
“哪一页?”
祁川墨愣了一下,赶紧手忙脚乱地翻身下床,从书包里掏出那本物理练习册,胡乱翻到后面,随便指了一道看起来最复杂的题目:
“就……就第78页,最后那道大题。”
“等一下。”周景逸说完,电话那头传来了翻书页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再次响起,“这道题的关键是能量守恒和动量定理的综合应用。你先分析导体棒在磁场中的运动过程,确定安培力的方向和变化……”
他的声音透过电流,平稳而清晰地传入祁川墨的耳中。
没有不耐烦,没有敷衍,就像白天在课堂上给他讲题时一样认真。
祁川墨其实根本没心思听题,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周景逸的声音上。
那清冷的声线,此刻像是一道微凉的溪流,缓缓流淌过他燥热的心田,奇迹般地抚平了他那些翻腾不休的杂乱情绪。
他听着周景逸条理分明地讲解着步骤,偶尔在他假装听不懂的地方停顿一下,换一种更浅显的说法。
祁川墨配合地发出“嗯”、“哦”、“原来是这样”的应和声,心思却早已飘远。
他想象着周景逸此刻的样子,是不是也像白天那样,穿着柔软的睡衣,靠在床头,台灯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神情专注地看着书本,用那好听的声音,耐心地给他这个“学渣”讲题……
这个想象让祁川墨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他甚至觉得,就这样一直听着他说话,什么都不做,也很好。
“……所以最后代入数据,就能算出结果了。明白了吗?”周景逸讲完了最后一步。
祁川墨根本没听进去多少,但他立刻回答:“明白了!谢谢!”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一下。
就在祁川墨以为对话要结束时,周景逸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一些,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探究:
“你打电话来,真的只是为了问这道题?”
祁川墨的心猛地一跳,像是做坏事被抓包的孩子,脸颊瞬间爆红。
幸好隔着电话,对方看不到他的窘态。他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承认不是?那该怎么说?说我想听听你的声音?说我想找个借口跟你说话?他打死也说不出口。
他的沉默似乎印证了周景逸的猜测。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很轻,轻到祁川墨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很晚了。”周景逸说,语气依旧平淡,却没有立刻挂断电话的意思。
“啊……是,是啊。”祁川墨连忙接话,大脑飞速运转,想要找点别的话题,不让这次通话就这么结束。
“那个……你……你平时晚上都睡这么早吗?”问完他就想抽自己一嘴巴。这问题蠢透了。
“看书,或者画画。”周景逸回答得很简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