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川墨那一下揪得极狠，周景逸洗得发白的校服领口瞬间绷紧，勒住了他的脖颈，带来一阵轻微的窒息感。
周围原本嘈杂的课间喧闹声，像被一把无形的刀骤然切断，整个教室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同学的目光，无论是好奇、惊讶、还是隐隐带着看戏兴奋的，都齐刷刷地聚焦在教室最后排的这两个人身上。
周景逸没有挣扎。他甚至没有试图去掰开祁川墨的手。
他只是抬着眼，那双总是盛着淡漠和疏离的眸子，此刻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清晰地倒映着祁川墨因愤怒而有些扭曲的脸。
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仿佛被揪住衣领的人不是他自己。
祁川墨被他这眼神看得心头火起，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灼痛。
凭什么？凭什么这个人总是这样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仿佛他所有的挑衅、所有的怒火，都只是砸在了一堵冰冷的、毫无回音的墙上。
这种彻底的无力感比任何反抗都更让他愤怒。
“祁川墨！你干什么！松手！”一个带着惊怒的女声打破了寂静。
是坐在前排的班长，她猛地站起身，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何华几乎在祁川墨动手的瞬间就放下了笔，他眉头紧锁，下意识地要站起来，却被身旁的池少虞一把按住了手腕。
池少虞冲他微微摇头，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低声道：“别掺和，老李快来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落针可闻的教室里，足够让周围几个人听见。
何华看了看被揪住衣领、脸色因为缺氧而微微泛红却依旧沉默的周景逸，又看了看一脸戾气的祁川墨，最终还是咬着唇坐了回去，只是手指紧紧攥住了校服裤子的布料。
“祁川墨！”
又是一声厉喝，班主任李老师的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显然是被班干部匆忙叫来的。
他脸色铁青，快步走进教室，目光如炬地钉在祁川墨依旧没有松开的手上，
“我让你松手！听见没有！”
祁川墨胸口剧烈起伏着，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
他死死瞪着周景逸，对方那过于平静的眼神仿佛一种无声的嘲讽，让他只想把这张脸砸碎，打破那令人恼火的平静。
李老师的呵斥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让他沸腾的血液稍微冷却了一些。
他猛地甩开手，力道之大，让周景逸踉跄了一下，后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周景逸垂下眼眸，抬手整理了一下被揉皱的衣领，动作不疾不徐，仿佛刚才那一场激烈的冲突与他无关。
只有那微微急促的呼吸和脖颈上残留的红痕，昭示着他并非毫无感觉。
“怎么回事？！”李老师锐利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视，最后落在祁川墨身上，“祁川墨，你说！为什么动手？”
祁川墨梗着脖子，别开脸，一言不发。
让他怎么说？说他因为周景逸偷偷帮他改了卷子而感到被羞辱？
说他讨厌周景逸那副永远冷静、永远高高在上的姿态？
这些理由在愤怒时是那么理直气壮，但在李老师的逼视下，却显得如此幼稚和站不住脚。
“周景逸，你说。”李老师见祁川墨不开口，转向另一边。
周景逸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声音也是一贯的清冷：
“没什么，一点误会。”
“误会？”
李老师显然不信，他指着地上那张被祁川墨揉皱又拍在桌上、此刻飘落在地的数学卷子，
“因为这卷子？”
周景逸沉默了一下，算是默认。
李老师弯腰捡起卷子，展开看了看，上面用红笔细致修改的步骤清晰工整。
他瞬间明白了大半。他带祁川墨不是一天两天，深知这位少爷的脾气和那可怜的自尊心。
他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失望和严厉：“祁川墨，周景逸同学好心帮你修改错题，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动手？你什么时候能学会控制一下你的脾气！”
“谁要他多管闲事！”
祁川墨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转回头，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
“我用得着他来可怜我吗？炫耀他成绩好？炫耀他是好学生？！”
“祁川墨！”
李老师是真的动怒了，“注意你的言辞！
帮助同学在你眼里就是炫耀和可怜？你的思想能不能阳光一点！”
祁川墨死死咬着后槽牙，额角青筋隐现。
他感觉所有人都在看他，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同情？鄙夷？看笑话？
他分不清，他只觉得自己像个被扒光了衣服示众的小丑，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旁边这个沉默的、该死的转学生！
周景逸自始至终没有再说话。他甚至没有去看祁川墨那几乎要喷火的眼睛。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李老师批评的人与他毫无关系。
这种彻底的漠视，比任何反驳都更让祁川墨难以忍受。
“放学后到我办公室来！三千字检讨，深刻反省你的行为！”
李老师下了最终判决，又看向周景逸，语气缓和了些，
“周景逸，你……没事吧？”
周景逸摇了摇头。
“都回座位准备上课！”李老师挥挥手，驱散了围观的同学。
教室里的气氛依旧凝滞，窃窃私语声像蚊蚋一样嗡嗡响起。
祁川墨一脚踹在桌腿上，发出一声巨响，引来李老师警告的一瞥。
他重重地坐回椅子上，把校服外套往头上一蒙，隔绝了所有视线。
他能感觉到旁边周景逸坐下时带来的轻微气流，能听到他打开书本的细微声响。
那股无名的邪火还在胸腔里燃烧，烧得他口干舌燥，却又无处发泄。
课桌中间那道用马克笔划下的、已经有些模糊的“三八线”，像一条丑陋的伤疤，横亘在两人之间。
祁川墨盯着那条线，心里恶狠狠地想，迟早要把这张桌子劈了当柴烧。
接下来的数学课，祁川墨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老师的讲解像隔着厚重的玻璃，模糊不清。
他满脑子都是周景逸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还有自己刚才那失控的、愚蠢的行为。
后悔吗？有一点。
但更多的是不甘和愤懑。凭什么他要被一个转学生搅得心神不宁？
凭什么周景逸可以永远那样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