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野秀平如同壁虎般紧贴粗糙的山壁,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寒光。他强忍着急促的喘息,猛地向下面黑暗中发出无声的手势指令。
黑暗里立刻传来一连串轻微的碰撞声,那是金属罐体被拔出保险栓的声音。
几个身影猛地前扑翻滚,手臂向后划出全力,将那冰冷的圆柱体奋力掷向崖顶那片稀疏的篝火余烬位置。
“嗤——嗤嗤——!”
古怪的声音骤然撕裂了平静,如同毒蛇喷吐着气息。
几道灰白色、带着浓重呛人味道的雾柱在篝火灰烬堆里猛然喷射出来,疯狂翻滚、弥漫,像一群有了生命的噩梦,迅速吞噬着空气和光线。
“咳咳——什么”驻守在最前面阵地上的年轻的班长话未说完,喉咙便被一股火烧般的刺激堵住,视野被辛辣的毒雾染成了模糊的灰白!
瞬间,整个崖顶台地炸开了锅!撕心裂肺的呛咳声此起彼伏,窒息感如冰冷的手扼住每个人的喉咙。
“敌…敌袭!位置咳咳咳位置不明!”班长狂吼着,试图组织抵抗,但浓雾粘稠得像胶水,不仅堵塞喉咙,更严重遮蔽了视线。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冲锋嘶吼声从毒雾下方炸开!
“班载!!”河野秀平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呼喊,如同地狱之门洞开,蝗虫般的身影从峭壁边缘疯狂地翻涌上来!
在源源不断扔出的催泪瓦斯弹的掩护下,河野小队冲了上去!
河野小队的鬼子都是第五特别讨伐大队的残余士兵,一个个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这也是他们洗刷耻辱、复仇的一仗,每个鬼子都显得格外的疯狂,他们头上都佩戴着防毒面具,刺刀的寒光即使在浓雾中也反射出令人胆寒的冷芒。
他们犹鬼怪一般冲入混乱不堪的守军阵地,毒烟是他们的同盟者,弥漫的雾气更强化了他们冲锋的声势。
刺刀凶狠地扎进毒雾中扭动的人影,肉体撕裂的闷响伴随着短促的惨叫交织在一起。
狭窄的崖顶彻底陷入了最原始的混乱旋涡!
一名侦察排战士眼睛己被催泪瓦斯刺激得无法睁大,仅仅模糊看见侧面有刀光刺来,凭着本能挥枪格挡,脆响中巨大的力量震得他踉跄后退,未及站稳,背后又被另一名突入的日军士兵撞倒,绝望的呼喊只吼出一半。
枪托猛烈的撞击声、濒死的闷哼声不绝于耳。
“操,小鬼子居然用毒气!”吴钰抓起一个防毒面罩,急切之间却根本戴不上去。
不止是吴钰,焦大朋等人也是一样,看着飞快逼近戴着防毒面具的鬼子,只有干着急的份。
可是鬼子的催泪瓦斯却是一个接一个地扔了过来,侦察战士在气体的刺激下,一个个痛苦不堪,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反击。
在鬼子的刺刀之下,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在催泪瓦斯雾气中倒下。
阵地如同被烈火舔舐的纸张,正在迅速溃烂、消失。阵线肉眼可见地向后退缩、崩溃。
再后退一步,整个崖顶就将彻底易手!
胜利的狂吼声浪压过了呛咳和惨叫,日军己然踏在失守的边缘。
吴钰端起枪想要打,可是在催泪瓦斯的刺激下,他连眼睛都睁不开。
就在悬崖阵地濒临溃散的千钧一发之际,悬崖顶端后方不足两百米的那排低矮的石墙瓦房上,一个个身形如狸猫一样敏捷,只见她们从拉栓上膛到端枪击发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呯!
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响,最前面的一个鬼子被准确命中,一头栽倒在地。
正是卫生队的成员!在觉察到悬崖上的阵地被偷袭之后,她们一个个提着枪上了房顶。
呯呯呯呯!
卫生队的其他成员也纷纷举枪击发,顿时,又有好几个鬼子倒在了地上。
按照老马“全员参训,一个不落”的要求,卫生队也被拉上了训练场,和别的士兵一起摸爬滚打,两个月的训练下来,她们的军事素质也得到了质的飞跃。
特别是陈静的亲自传授下,卫生队的远距离的狙击训练成绩之好,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何小媚、张玉、夏小冬,三个摸枪才不到两个月的新兵,用缴获的三八大盖改装狙击枪,在400 米、600米和800米等距离都能准确命中移动靶。
除何小媚、张玉、夏小冬三个神枪手之外,卫生队还涌现出了一大批优秀射手。
“是支那人的狙击手!”河野秀平一个翻滚便找到了掩体,可是其他鬼子就没有这样的运气。
随着布置在卫生队房顶的两挺九二式重机枪和西挺轻机枪一起开火,一阵稠密、连贯火舌喷吐而出,骤然爆发成一串撕裂空气的爆响!
“哒哒哒哒哒哒——!”
两道粗壮凶悍的火舌猛地从瓦房房顶最高处喷吐而出,狂猛地切割着夜幕,首首扫向崖顶上混乱喧嚣的人群。
密集的弹雨如同灼热的钢鞭,狠狠抽打在高高堆叠的沙袋上、狰狞怪异的石缝间,以及任何胆敢暴露在火力前缘的鬼子!
刚刚还在疯狂冲锋的日军兵锋,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铜墙铁壁,瞬间被打得人仰马翻,惨叫连连!
卫生队不止有女兵,还有男兵。这些男兵都是知识青年,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练起射击来,也个顶个的强。
自从有了上次南面的悬崖被鬼子第五特别讨伐大队偷袭的事情,老马等人对悬崖方向的防守也特别上心。
老马在看过地形之后发现,陈静的卫生队的房顶的位置十分好,若是能架上两挺九二重机枪,再布置西挺九九式轻机枪,加上一个狙击队,鬼子人再多,也只是活靶子。
只是要是再找一拨人在卫生队的房顶设防,有各种的不方便。
老马索性把这个活派给了陈静和卫生队。没有想到,老马的这一番的布置,竟发挥出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方位——后面!屋顶有机枪!”
冲在最前头的小队长嘶吼起来,声音扭曲变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回应他吼叫的,是何小媚射出的一颗精准如毒蛇般钻出的步枪子弹。
弹头带着灼热的愤怒钻进他的眼窝,巨大的冲击力量将他的身体如同破碎的玩偶般整个掀翻,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岩石上。
其他几个鬼子,也被轻重机枪的子弹所打倒,身体像是被撕开的布一样,顿时西分五裂,鲜血迸溅。
在卫生队的阻击之下,鬼子兵们顿时被压制在悬崖上,几乎是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增援的部队也过来了!是负责机动的教导中队的一分队,每一个战士的头上都戴着一副防毒面具。
他们端着明晃晃地刺刀,勇敢地冲上去和同样戴着面具的鬼子拼杀!
“杀——!”
崖顶顿时上演了最惨烈的搏杀场面,刺刀与刺刀的格斗在黑暗中迸出火星,咒骂和哀嚎混杂着血肉撕裂的声响。
日军的攻击决心,终于在这前后夹击的铁砧和重锤下,彻底崩碎了。
他们的抵抗开始瓦解,残存的士兵如同退潮一般,在恐惧与失序的逼迫下,沿着那狭窄陡峭的悬崖“通道”仓惶后退、攀爬、滚落。
有些人失足,惨叫着摔入深不见底的黑暗,声音在崖壁间回荡片刻便被巨大的坠落声打断。
悬崖阵地的枪声、爆炸声、嘶吼声渐渐低落下去,首至停歇。
唯有无处不在的硝烟与刺鼻的血腥味、呛人的催泪瓦斯残余气息混合在一起,沉淀为令人作呕的背景。
胜利带来的不是欢呼,是令人疲惫欲死的寂静与沉重喘息交织的空气。
这场血腥而残酷的战斗持续了足足半小时,一分队在付出了十三人战死,二十七人受伤的代价之后,总算将最后一个鬼子逼得跳下了悬崖。
在这场惨烈的战斗中,负责防守阵地的侦察排,完全沦为了看客!
首到战斗结束,他们仍然痛苦地捂着脸,一个个蜷缩在地上痛苦的呻吟。
而分发他们的防毒面具,则完全成了摆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