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因果之始
王焱被人搀扶着离开了，失魂落魄，连地上的刀碎片都忘了收拾。围观的人群在死寂之后爆发出更激烈的窃窃私语，但无人再敢上前阻拦林尘的道路。那些目光中的怜悯与鄙夷，尽数转化为了惊疑与敬畏。
林尘依旧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衣角的尘埃。他缓步走向自己的长老峰——流云峰。
流云峰，景致依旧。云霞缭绕，灵泉淙淙，只是少了往日的热闹。他这位长老“失踪”乃至“陨落”的传闻想必早已传开，原本伺候的童子、执事恐怕也已被宗门另行安排了去处，显得有几分冷清。
推开尘封已久的洞府石门，熟悉的淡淡檀香混合着陈旧气息扑面而来。他挥袖，一道清风卷过，拂净石凳上的微尘，安然坐下。
直到此刻，独自一人身处绝对安全熟悉的环境，他脸上那层无形的面具才缓缓卸下。一丝疲惫，以及更深沉的复杂情绪，在他眼底流转。
他低头，摊开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白皙，修长，指节分明。曾经，它们能引动青云剑宗最高深的《九天青云剑诀》，剑气纵横，牵引周天星力。而如今，旧日苦修而来的磅礴星辰真气，确确实实已经荡然无存，被禁地之中，那个名为星璇的女子，亲手……或者说，亲念，废得干干净净。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带着归墟禁地那独有的、万古死寂的冰冷气息。
那里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方向，只有永恒的虚无和足以侵蚀神魂的混乱法则。与他一同进入的各方精英，或是被空间裂缝吞噬，或是在幻境中道心崩溃自戕，或是被无形的厄运缠身，顷刻间化为飞灰。
他凭借远超同辈的灵觉和几分运气，挣扎了许久，直到力竭濒死，坠入了一片奇异的“宁静”之地。
然后，他“见”到了她。
并非用眼睛，而是用残存的神魂感知。她仿佛是整个死寂禁地的核心，一团人形的、温暖而浩瀚的星辉。她的容颜模糊在光辉之后，唯有一双眸子，清澈、深邃，蕴含着无尽的沧桑与一种他无法理解的……眷恋与决绝。
“你来了。”她的声音直接响在他的识海，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无力回应，神魂如同风中之烛。
“你的功法，于此地是枷锁，于未来是绝路。我替你废了。”
没有商量的余地，甚至没有过程。林尘只感到周身一震，苦修多年的根基如同沙塔般崩塌、消散。极度的虚弱感淹没了他，但奇异的是，预想中的痛苦并未降临，反而有种卸下千斤重担的轻盈。
“留在此地，伴我百年。或者，离开，但需立下天道誓言，百年内为我做九件事。”她的声音依旧平静，给出选择，却又像没有选择。
留在这种鬼地方百年？外面世界早已物是人非。他几乎毫不犹豫，用尽最后力气，在识海中回应：“我选……第二件。”
“哦？”那团星辉似乎微有波动，“你不同第二件事是什么？”
“无论何事，”林尘的意识在虚弱的黑暗中闪烁，却带着一丝本能的、近乎破罐破摔的狡黠，“总比留在这里，与前辈您大眼瞪小眼百年要强。更何况，前辈若真想害我，何必多此一举？”
沉默。短暂的沉默后，他仿佛感知到了一声极轻极淡的、几乎不存在的叹息。
“好。第一件事，观摩万兵，洞悉其魂。”
下一刻，他感觉自己被抛入了一条由无数神兵利器构成的洪流之中。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认识的不认识的，强大的脆弱的，有形的无形的……无数兵器的“本质”如同狂暴的信息流，强行灌入他的感知。那不是学习招式，而是直接理解它们存在的“道理”，结构的“节点”，能量的“脉络”。
这个过程痛苦而漫长，几乎将他的神魂撕裂。当他终于从那信息洪流中脱离，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青云宗的港口之外。体内空空如也，但关于“兵魂”的认知，却如同本能般烙印在灵魂深处。
洞府中，林尘缓缓握紧了手掌。
废功，是果，也是因。观摩万兵，是苦役，亦是馈赠。
星璇……她究竟是谁？为何因她违逆天道？又为何选中了自己？那剩余的八件事，又会是什么？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洞府的石壁，望向冥冥之中。天道誓言已成枷锁，但他林尘，从来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九件事……”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混合着无奈和跃跃欲试的复杂弧度，“那就让我看看，你这囚禁于归墟的‘守护者’，到底布下了一盘怎样的大棋。”
流云峰的山风穿过洞府，带来远处宗门演武场隐约的呼喝声。一个新的时代，似乎正随着这位“空手”长老的归来，悄然掀开帷幕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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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