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随意翻着陆鸣递上来的情报,薄唇勾起,笑意不达眼底。
“孤都还没当上皇帝呢,一个个就开始站队结党了。”
此话一出,馀恩连忙跪下。
冯家是要除掉的,但不是现在。
在他登基稳定朝堂前,冯家还有用。
只是冯家就别想和前世一样躲在后面当圣人,坐收渔翁得利了。
名声是一把利刃,能把冯家捧上神坛,也能拖着冯家下地狱。
等德高望重的冯太傅不再德高望重,冯家就尤如空中阁楼,以后只要谢珩想,随时都能让他们坍塌。
谢珩慵懒地靠着摇椅,容貌端华,眉目如画,俊美似神人。
“登高跌重,总要让冯家先登高吧。”
在他们以为荣华富贵就在眼前,再让他们万劫不复,相信冯太傅的表情肯定会很精彩。
就如上一世,他在听到冯太傅颠倒黑白,说他弑父夺位的时候那样。
“馀恩。”
“奴才在。”
“以学习打理宫务的名义找几箱废掉的帐本让冯侧妃好好算,算不准就算到准为止,告诉她,一个月后,孤会考核她。”
“……是,奴才这就去。”
冯侧妃断了手,又要抄书,又要学算帐的。
而且,据冯家眼线传回来的消息,冯侧妃她……算数不行。
都不敢想象她这个月要怎么过了?
不过,谁让她在那位娘娘面前说什么一日之计在于晨,那么勤奋贤惠,干脆就直接别睡了。
“馀公公这是要去哪儿?”
“奴才给娘娘请安。”
馀公公刚走出文和殿,就见明曦带着奴仆走了过来。
他赶紧上前行礼。
明曦唇角含笑,“公公无需多礼,殿下在吗?”
“在的在的,奴才领您进去。”
“不用通报?”
“不用,娘娘快请。”
明曦进来的时候,谢珩正不耐烦地把一本过度罗嗦的奏折甩出去。
大周太祖曾整改过这方面的问题,让官员奏折必须写得简明扼要。
然而,时过境迁,随着王朝的发展,官僚体系越来越冗杂,各方势力乱斗,人均几百个心眼,奏折也随之变得越来越罗嗦复杂,大长篇的拍马屁,还要心机地告黑状。
真正讲到实事的,或提出利国利民建议的,要么没有,要么寥寥几句。
皇帝越来越不耐烦看这些,直接推到内阁那里。
也让内阁和文官集团趁势做大。
上辈子谢珩登基后,就着手整改,收回权柄,削弱内阁,也因此得罪了整个文官集团。
堂堂天子最后被算计成那样。
谢珩如今想想都觉得可笑至极。
奏折飞到明曦脚下,她抬眸看向坐在摇椅上的太子。
那是她从来没见过的阴鸷冷戾模样,仿佛是一头随时要择人而噬的猛兽。
明曦一时有点恍惚。
虽然她从没忘记太子上位者的身份,但他一直以来,待她都是极为温柔,完全没架子没脾气,有时还如情窦初开的少年人,羞涩可爱。
不知不觉她似乎有些低估了这位储君殿下的危险了。
也是此时,明曦恍然才想起。
谢珩并非一出生就被册封为太子。
他的储君之位是他自己拼杀出来的。
十五岁上战场,率八百骑兵奇袭西戎都城,斩杀数千西戎王族,逼得屯兵大周边境的西戎王只能匆匆忙忙收兵救援都城。
后连续三次打败西戎王的疯狂进攻,歼灭了十万西戎精兵,斩首西戎王,头颅直送京城来。
他打灭了西戎东扩的野心,最后逼得他们憋屈地割地赔款。
被立为太子之后,谢珩就没再带兵打仗过,收敛一身杀意,成了朝堂上下称赞的仁德储君。
以至于现在很多人都快忘了,这位可是被西戎蛮夷恐惧至今的玉面阎罗王,马背上杀出来的太子殿下,手上曾不知沾了多少敌人的鲜血。
阿兄曾说过,太子在,西戎就绝不敢再犯大周。
阿兄也说过,他后来对付乌泽,借鉴了许多太子的兵法诡道。
只是他很遗撼,没能和太子并肩作战过,有生之年,怕也不能和他一较高下。
但这世间武将,他唯独忌惮太子。
明曦听懂阿兄话外之意,只要太子还活着,他无论有多少野心,都只会是大周将领。
不仅是他,边境那些骁勇善战的悍将也是。
太子谢珩在战场上如最绚烂的流星,虽然一闪而逝,却留下不可磨灭的神话。
谢珩抬眸,触及少女身影,脸上的森冷不耐瞬间僵住。
他几乎是惊慌地站起来。
“曦儿,有没有砸到你?”
谢珩握着她的手臂,不敢用力,无措又担心地看着她。
一旁的馀公公早已跪在地上,满心苦逼,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万一让娘娘“误会”了殿下脾气不好,怕了殿下,他也不用活了。
明曦回过神来,对他露出温软的笑容,“没有的,殿下别担心。”
谢珩见她没有害怕自己,提到嗓子眼的心回落了一点,牵着她的手走到自己的主位坐下。
明曦看出了太子的不安,也没有说什么规矩礼数来折腾他摇摇欲坠的精神状态,招招手,让听若把食盒拿过来。
她打开,端出里面的白瓷汤盅,“今日天格外冷,我就想给殿下送碗羔羊汤暖暖身子。”
谢珩接过汤盅放好,将她莹白柔软的小手裹在掌心里。
“让下人送来就好,你身子弱,吹着冷风不好。”
明曦歪着脑袋看他,“这些日子,东宫上下都说殿下宠爱冯侧妃,那我也得有点危机感,这不,就想着送汤来争宠了。”
谢珩:“……”
太子殿下顿时有点如坐针毯,明明他其实什么都没做,但还是心虚得额头冒汗。
“曦儿,孤没有宠爱她,她不过……”就是颗用来毁掉冯家的棋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