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门一关上，火锅的暖香便被隔绝在外。
空气里只剩下王磊和张承平团队胸中燃烧的，那团名为野心的烈火。
他们几乎是跑着冲回了飞控算法实验室。
那面被他们奉为飞行圣经的白板，其高清照片立刻被投射在实验室最巨大的幕墙上。
整个空间瞬间切换到战时状态。
咖啡机发出永不疲倦的嘶吼，键盘的敲击声汇成暴雨，砸在深夜里。
“量化！把老板说的踹一脚的感觉给我用数据量化出来！”
王磊双眼赤红如兽，声带嘶哑地咆哮，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狮子。
“模型！我要那个被踹了一脚后，瞬间找回平衡的野狗模型！马上给我建出来！”
他一把抓住张承平的肩膀，力道大得让老专家一个趔趄。
“张老！那个卡bug的抖动，就是鸟在被气流撕碎前，拼命扇动翅膀的本能！把这个本能给我写进代码里！”
张承平早已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他挥手抛开了几十年的成熟经验，带着几个核心成员，从最底层的代码开始，尝试将陈默口中那种属于飞鸟的本能，翻译成计算机能够理解的语言。
“不行！反向涡旋的建立速度还是太慢了！”一个年轻工程师抓着头发哀嚎，他的显示器上，模拟无人机瞬间失稳，化为一堆碎片。
“模拟器里直接就撞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十几个小时不眠不休，失败的仿真数据堆积成山。
疲惫与挫败感开始淹没每个人。
陈默描述的那些感觉，缥缈得如同海市蜃楼，看得见，却永远也抓不住。
就在实验室的气氛压抑到冰点，有人快要精神崩溃时，张承平猛地一拍桌子，发出巨响。
“我们都错了！”
他站起身，指着幕墙上陈默画的那几道潦草的曲线。
“我们的思路还停留在用计算去模拟感知！”
“看这里！老板说的多死几次就有感觉了，重点不是试错，是形成肌肉记忆！是潜意识的预判！”
老专家的话，瞬间点醒了众人混沌的脑海。
“算法的核心，不应是撞上障碍再反应，而是在进入复杂环境的一瞬间，通过机身的微小振动，感知到整个流场的势！”
“它要像一个绝顶的武林高手，在敌人出手之前，就预判了他所有的招式！”
王磊一拳砸在自己脑门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我懂了！我他妈懂了！”
“核心不是规避，是共舞！算法要带着无人机，和致命的乱流一起跳舞！”
新的思路，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无数行被推翻的代码被重新敲响。
二十小时后。
当晨光照进烟雾缭绕的实验室时，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欢呼突然响起。
实验室内的小型测试区里。
第一台搭载着蜂鸟算法测试版的原型机，面对一支毫无征兆射出的海绵棒，机身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瞬间倾斜、平移。
那动作丝滑灵动，不像机械造物，更像是在戏耍。
那一刻，整个实验室爆发出掌声与狂吼，有人甚至把工位上的文件扔向了半空。
他们真的在不到二十四小时内，将那看似荒诞的神谕，变成了触手可及的现实。
但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一周后，精诚前沿科技内部测试场。
这里被彻底改造成了一个充满恶意的无人机地狱。
高低错落的立柱会随机弹出，锋利的摆锤来回呼啸，数道闸门会毫无预警地关闭。
角落里，一个模拟城市峡谷风道的大功率风扇，正发出低沉的怒吼。
经过一周的极限优化与调试，蜂鸟算法已经趋于完美。
王磊和一群工程师围在监控器前，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紧张与期待。
“灵雀一号，原型机最终测试。”
陈默的声音平静响起。
“开始。”
场地中央，那架外形普通至极的四旋翼无人机，指示灯由红转绿，悄无声息地升空悬停。
“启动自主规避模式！”
指令下达的瞬间，无人机仿佛被注入了灵魂。
它猛地向前一窜，化作一道黑影，一头扎进了那片钢铁迷宫。
接下来的画面，让监控室里所有人都忘记了呼吸。
没有停顿，没有计算，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它的动作，流畅得像一位顶尖的舞者。
面对突然弹出的立柱，它一个侧向漂移，贴着其表面划过一道弧线。
接着，它一个拉升，从两个即将闭合的巨型摆锤缝隙中一穿而过。
当它冲向那几扇随机关闭的闸门时，它甚至做出了一套令人头皮发麻的z字抖动，在闸门彻底合拢前的最后一微秒，像一条滑腻的游鱼，从门缝里挤了出去！
最终，它飞到了大功率风扇前。
狂暴的气流足以将一个成年人吹倒。
所有人都以为它会被瞬间撕碎。
可灵雀一号的四个旋翼陡然发出了高频的蜂鸣，机身以一种肉眼可见的微小幅度高速振颤着。
它竟在狂风中稳稳地悬停住，如同被一根无形的钉子，死死钉在了空中！
“我……操……”一个年轻工程师爆了粗口，死死盯着屏幕。
“这东西……成精了吧！”
王磊的脸因为极度的亢奋而涨得通红，一拳狠狠砸在控制台上。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陈总，这个蜂鸟算法，简直就是神迹！”
陈默只是笑了笑，眼神深邃。
“准备一下，明天。”
“我们给全世界看一场好戏。”
第二天，没有发布会，没有媒体邀请，甚至没有一篇预热通稿。
精诚前沿科技，只是在自己那简陋的官网上，悄无声息地上传了一段三分钟的视频。
《这，就是灵雀一号》。
视频没有任何花哨的剪辑。
空灵的背景音乐中，镜头从灵雀一号平平无奇的外观开始，然后，它飞了起来。
视频内容，正是昨天测试场里的完整录像。
每一个不可思议的机动，每一个挑战物理常识的动作，都被高清摄像机忠实地记录了下来。
当无人机在狂风中纹丝不动地悬停时，一行简洁的白色字体浮现在画面上：
【蜂鸟自主规避ai引擎，反应延迟低至120毫秒。
视频的结尾，画面定格在灵雀一号穿过最后一扇闸门的瞬间。
屏幕上缓缓浮现出预售链接和价格。
一个让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看错了的数字：
4999元。
这个价格，甚至比市面上某些所谓的高端航拍无人机还要便宜。
视频发布后的第一个小时，波澜不惊。
但很快，病毒式的传播开始了。
一些国内的数码博主和无人机爱好者，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疯狂地转发着。
“卧槽！这他妈是cg吧？告诉我这是cg做的！这不可能是真的！”
“120毫秒反应延迟？大疆最新的旗舰机算法延迟是23秒！这是小数点打错位置了吗？”
“精诚前沿科技？什么鬼公司？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不管了，4999，交个朋友！先抢一台！”
当视频被搬运到youtube、itter和reddit上后，一场真正的全球风暴被引爆。
《这是cg动画？还是说龙国打破了物理学？》——着名科技媒体the verge的头条，带着巨大的问号。
《再见，六疆？一架神秘的龙国无人机改变了游戏规则。》——reddit无人机板块的置顶热帖，引爆了数万条评论。
“作为一个飞了十年无人机的老炮，我负责任地说，如果这视频是真的，那他们发布的不是科技产品，是魔法道具！”
“120毫秒反应时间？我前女友回我短信的时间都比这长！”
“我把视频逐帧分析了三十遍！光影、物理反馈、气流扰动……没有任何破绽！这不是cg！上帝啊，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灵雀一号官网的预售链接，在视频发布三小时后，第一次因为流量过载而崩溃。
程序员紧急修复后，不到半小时，再次崩溃。
“精诚前沿科技”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名字，用一个晚上，成为了全球科技圈最炙手可热的焦点。
弗吉尼亚州，诺斯罗普-格鲁曼总部，一间光线昏暗的分析室。
戴维斯静静地坐在巨大的屏幕前。
那段三分钟的视频，已经被他反复观看了上百遍。
视频被放慢到百分之一的速度，无人机的每一个微小动作，都透着非人的、冰冷计算后的绝对完美。
他身后，首席技术分析师的额角，冷汗正不断渗出。
“先生，我们……无法复现。它的算法逻辑，超越了我们所有已知的模型。它并非在选择路径，更像是在感知到最优路径的存在。120毫秒……这个数字对于商业产品而言，就像在一辆民用轿车上装了一台f1引擎，这不合逻辑，这完全违背了商业和技术逻辑！”
戴维斯没有理会下属语无伦次的分析。
他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
脑海里，几条看似毫不相关的线索迅速串联成线。
一家濒临破产的模型厂。
一张领先世界十年的陀螺仪图纸。
一种性能逆天的隐身涂层。
一块打破能量密度记录的固态电池。
以及现在，这个足以颠覆整个民用无人机市场的蜂鸟算法。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同一个名字。
陈默。
戴维斯缓缓抬起头，他灰蓝色的眼眸里，轻视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如同猎食者锁定目标般的绝对专注。
戴维斯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在安静的房间里略带金属质感。
“他不是在捡宝贝，而是在系统性地、一步步地，向我们展示他的武器库。”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连绵的城市灯火，那光芒在他的瞳孔中却没有映出半点温度。
这只灵雀并非无意识的炫技，而是一封战书。
“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们，他就站在那里，等着我们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