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从系统中提取出的量子感应神经网络理论模型，让陈默的血液都在发烫。
每一个字符，都在颠覆他过去二十年建立的知识体系。
但字里行间那股蛮横的、不讲道理的颠覆性，却让他看到了砸碎120毫秒叹息墙的唯一可能。
他把自己关了三天。
不眠不休地将这份天书般的模型，与现有芯片技术、量子物理学、信息论进行强行嫁接、融合，试图在理论的天国与现实的地狱之间，找到一条通行的路径。
数日后，他召集了团队的核心成员。
夏晚晴、算法专家马建国，以及几位最资深的工程师。
会议室里，气压低得可怕。
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疲惫，为上次项目碰壁而积累的焦虑，如同阴云笼罩在众人头顶。
“我知道，大家最近弦都绷得很紧。”
陈默开口，他的声音因几日未眠而带着一丝粗粝，却异常沉稳。
“但我今天找大家来，是想展示一个全新的构想。”
“一个能让我们，彻底掀翻现有牌桌的方向。”
他将一份自己连夜赶出的简化框架图，投影在幕布上。
那上面布满了诡异扭曲的连接网络，以及大量标注着量子单元、感应核心的陌生符号，在场的工程师，无一人能看懂。
“我称之为，量子感应神经网络。”
陈默的手指，点在屏幕中央那个如同黑洞般的核心节点上。
“它不依赖传统的电信号传导，而是利用一种奇特的量子效应，让信息本身，无视距离。”
“一旦建成，我们的ai引擎反应时间，将从我们眨眼功夫的几百分之一，被压缩到百万分之一秒。”
“甚至，更快。”
会议室里针落可闻。
只剩下空调嘶嘶的送风声，衬得这片死寂更加彻底。
所有人都瞪着屏幕上那张天书般的图表，表情从困惑，到震惊，最终化为一种看疯子般的难以置信。
马建国忽然扶了扶自己的眼镜。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马建国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屏幕上一个节点，声音都变了调。
“陈总……”
“你……你这是在开玩笑吗？”
“量子技术？！那他妈是物理学界吵了几十年都没搞明白的东西！你现在要拿它来做工程实践？还要实现百万分之一秒？！”
“这是天方夜谭！”
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声音里混杂着被颠覆认知的惊骇，和一丝被愚弄的愤怒。
他跟随陈默创造了无数奇迹，但他骨子里，终究是一个相信经验、相信数据、相信一步一个脚印的工程师。
“马建国，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疯狂。”陈默试图解释。
“但在理论层面，这种量子信息传递，本身就不存在时间这个概念。连接即抵达。”
“理论上！”
马建国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动作之大，让椅子向后滑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死死盯着陈默，眼中翻涌着外人难以理解的痛心。
“陈总！我承认你是百年一遇的天才，总能拿出一些我们看不懂的黑科技！”
“但是！我们现在面对的是什么？是军方的最后通牒！是国家级的战略项目！我们输不起！”
“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是集中所有人力，去优化现有架构，把每一块芯片的性能压榨到冒烟！而不是去追你这个虚无缥缈的……幻影！”
“幻影？”陈默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理解马建国的保守，却没想到，迎来的会是如此彻底的否定。
“没错！就是幻影！”马建国的情绪有些失控，他指着会议室里一张张疲惫的脸。
“你知不知道，为了这个项目，兄弟们多久没回过家了？大家都在拿命在拼！你现在却要我们放弃所有努力，去研究一个连理论基础都摇摇欲坠的东西？”
“这是在浪费所有人的心血！”
“更是在浪费国家的宝贵资源！”
“马建国，注意你的言辞。”夏晚晴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清冷的警告。
“我说的有错吗？！”马建国猛地转向夏晚晴，语气同样不留情面，“夏组长，你比我更清楚我们还剩下多少时间！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能落地的、能解决问题的方案，不是一篇科幻小说！”
他重新望向陈默，语气从怒吼转为近乎哀求。
“陈总，收手吧。”
“我们还有机会。我们可以向军方申请延期，可以去跟其他团队合作，我们可以把多芯片协同的方案再优化一百遍！”
“我们真的不应该……在这里做梦啊！”
马建国的话，让会议室里压抑的气氛彻底凝固。
几个年轻工程师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飞快地低下头，不敢去看陈默的眼睛。
他们被陈默从各大高校和公司挖掘而来，信奉的是教科书上的公理和工程学上的实践。
这种超越他们理解范畴的概念，让他们本能地感到了恐惧和抗拒。
陈默的声音低沉下来。
“马建国，我理解你的顾虑。”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将他们的犹豫、怀疑、恐惧尽收眼底。
“但你口中的修修补补，永远也砸不碎那堵墙。”
“我向你们保证。”
“这不是幻影。”
“这是未来。”
“未来？”马建国惨然一笑，缓缓摇头，“陈总，我只想看到一个能落地、能交差的未来，而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幻想。”
他不再看陈默，决然地转过身，面向所有人。
“各位，如果陈总坚持要走这条路，那么我，马建国，将退出项目组。”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家，把命和前途，都耗死在一条根本看不见终点的绝路上！”
会议室陷入死寂。
这是团队组建以来，第一次出现如此尖锐的对立。
第一次，出现了分裂的征兆。
马建国的决裂，重创了本就摇摇欲坠的团队士气。
陈默看着马建国决绝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紧。
他当然理解马建国的务实，也尊重他作为一个顶尖工程师的严谨。
但系统给他的，从来不是循序渐进的改良。
而是掀翻桌子，重新定义规则的。
跃迁。
他必须选。
“我尊重你的决定，马建国。”
陈默的声音不大，却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重量。
“但我，不会放弃。”
“如果你们中，有谁愿意相信我的判断，愿意跟我一起，去亲手触摸那个你们不敢相信的未来，我欢迎。”
“如果感到迷茫，或者无法接受，我也理解。”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而坚定，仿佛能穿透人心。
“但这个量子神经网络。”
“我，一定会把它做出来！”
夏晚晴望着陈默坚毅的侧脸，心中百感交集。
她知道，陈默这是在赌。
赌上自己过去积累的所有声望和信誉，去承担所有失败的风险。
而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他身边。
“陈总，我……”一个年轻工程师嘴唇翕动，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身旁的老同事用眼神制止了。
团队那根紧绷的弦。
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