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灵澜界的过程,比预想中更为艰难。
并非遭遇阻截,而是林远自身状态带来的桎梏。他灵魂深处与世界之核的绑定,如同一条无形的、却沉重万钧的锁链,使得每一次试图脱离灵澜界空间范畴的行为,都像是在泥潭中跋涉,承受着整个残破世界法则的“挽留”与“拖拽”。
他尝试调动万我源晶的力量,那朦胧的光辉亮起,试图像往常一样共鸣虚空,建立通往其他世界的坐标。然而,这一次,源晶的光芒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所阻隔,变得晦暗不明。原本清晰无比的、连接着其他“林远”的共鸣网络,此刻也像是信号受到了严重干扰,变得断断续续,模糊不清。他依旧能感受到林玄、林法他们的存在,却无法像之前那样清晰地传递意念,更难以借助他们的力量进行精准的跨界传送。
“看来,与此界的深度绑定,严重影响了你的跨界能力。”沐看着林远眉宇间凝聚的吃力感,担忧地说道。她自身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血脉本源的损耗让她气息虚弱,但至少行动无碍。
林远没有放弃。他闭上双眼,不再强行对抗那种拖拽感,而是将意识沉入与灵澜界相连的那份奇异感知中。他不再将这个世界视为负担,而是尝试去“理解”它此刻的脆弱与需求,去安抚那残破法则对外界未知的“恐惧”。
同时,他引导着体内那枚得自暗金古骸的死亡法则种子。这枚种子与灵澜界弥漫的凋零死气同源,却又更为高阶和纯粹。他小心翼翼地释放出一丝种子蕴含的冰冷、终结的法则气息,这气息并非破坏,而是如同一种“安抚”,向灵澜界的底层法则传递出一个信息——他并非逃离,而是去往一个可能蕴含修复契机的地方。
这奇特的沟通方式似乎起了一丝作用。那无形的拖拽感虽然依旧存在,但少了几分“抗拒”,多了几分“默许”。
“抓紧我!”林远低喝一声,趁着这稍纵即逝的契机,将残存的所有力量,连同万我源晶所能调动的、虽被削弱却依旧磅礴的跨界之力,猛然爆发!
“嗡——!”
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剧烈扭曲声,一道极不稳定的、闪烁着灰白与暗红两色光芒的空间裂隙,在两人面前强行撕开!裂隙对面,传来的正是那血色荒原浓郁的死寂与征战气息!
没有时间犹豫,林远一把拉住沐,两人纵身投入那狂暴的空间乱流之中。
这一次的穿梭,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漫长和痛苦。混乱的空间风暴不断撕扯着他们的护体能量,更有一股股蕴含着不同世界法则碎片的乱流,如同冰冷的刀片,切割着他们的身体与灵魂。林远全力支撑着,将沐护在身后,源初战甲在之前的战斗中本就受损严重,此刻更是发出濒临解体的哀鸣,表面的暗宇宙底色都变得斑驳不堪。
沐也强忍着虚弱,催动青岚之力形成一层薄薄的青色光罩,辅助抵挡着侵蚀。她能感觉到,林远承受了绝大部分的压力。
不知在黑暗中颠簸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亮光,那亮光迅速扩大,伴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轰!”
两人如同被巨力抛出,重重地砸落在坚实而冰冷的地面上。
林远第一时间翻身而起,不顾周身骨头仿佛散架般的剧痛和灵魂因跨界负荷传来的眩晕感,警惕地扫视四周。沐也迅速起身,与他背靠背站立,手中已然凝聚起微弱的青岚之光。
眼前的景象,让即便是经历过灵澜界凋零的两人,也感到了深深的震撼。
天空是永恒般的暗红色,如同凝固的污血,三轮巨大无比的暗紫色月亮高悬,投下冰冷而诡异的光辉,将大地染上一层不祥的紫晕。他们所站立的地方,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暗红色荒原,土壤坚硬如铁,带着一种金属锈蚀后的质感,踩上去发出“咔嚓”的脆响,那是无数岁月以来堆积的、早已风化的骨骼与兵刃碎片。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死寂与血腥气息,还混杂着一股仿佛源自远古战场的、永恒不散的杀伐之意。这里的法则,似乎天生就排斥“生命”与“活力”,充斥着“终结”与“毁灭”。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矗立在荒原之上,那无数巨大的、如同墓碑般的黑色石柱!
这些石柱高低错落,直插暗红色的天穹,每一根都需要数人乃至数十人才能合抱。石柱通体漆黑,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刻满了无数扭曲、狰狞、仿佛活物般缓缓蠕动的暗红色符文!那些符文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仅仅是目光注视,就让人灵魂刺痛,仿佛有无数充满恶意的低语在耳边响起。
一些石柱较为完整,而更多的则是断裂、倾颓,甚至半埋入暗红色的土壤中,如同巨人的坟墓,诉说着此地曾经发生过的、难以想象的惨烈大战。
“这里……就是感应到的地方?”沐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惊惧,这里的死寂与灵澜界的凋零不同,灵澜界是“衰亡”,而这里,是纯粹的、赤裸裸的“死亡”与“杀戮”的沉淀,是无数强者陨落后,他们的不甘、怨念与杀戮意志凝聚而成的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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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远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距离他们最近的一根相对完整的黑色石柱。
在那石柱的基座处,暗红色的土壤被略微拱起,一截锈迹斑斑、却依旧散发着令人皮肤刺痛的锋锐之气的断剑剑尖,斜插在那里。而在剑尖旁,土壤的颜色明显比其他地方更深,那是一种……仿佛被鲜血浸透了无数岁月后,沉淀下来的暗褐色!
更让林远心神剧震的是,他体内的死亡法则种子,在此刻异常活跃地震颤起来,与这根石柱,与这片大地,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同时,他灵魂深处那被压制的归墟印记,也仿佛被此地浓郁的死寂与终结法则所刺激,开始不安分地躁动起来,一丝冰冷的、充满诱惑的低语,再次于他识海边缘响起!
“归来……拥抱……终结……”
这低语比在灵澜界时更加清晰,更加具有蛊惑力!
林远猛地甩头,强行运转万我源晶的力量,银白色的光辉虽然黯淡,却带着“归一”与“连接”的包容特性,勉强将那低语压制下去。
他深吸一口这充满死亡气息的空气,感受着体内两种与死亡相关力量的异动,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这里,绝非善地。但那强烈的呼唤感,以及可能隐藏在此地的、关于死亡法则、关于归墟、甚至关于修复世界的秘密,让他无法退缩。
“小心,这里的一切,都可能充满敌意。”林远沉声对沐说道,同时迈出了脚步,向着那根最近的、仿佛染血的石碑,谨慎地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