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在苍梧山上空悬了整整三日。
这三日里,山精们几乎彻夜不眠,守在月神祠前的空地上,仰着脖子看虹光中流动的界域影像;药田的沙枣树仿佛被虹光滋养,竟在春日里再次抽出新叶,叶片上还沾着细碎的光粒;连魂渊溶洞的七彩光流都变得格外活泼,不时顺着彩虹向上涌动,与云端的光语之民光芒交握,像两个调皮的孩子在玩闹。
王猛坐在同源堂的门槛上,手里摩挲着那只刻满界域符号的底座。同源盏稳稳地嵌在底座中央,器物中的歌谣从未停歇,只是此刻的调子变得格外舒缓,像母亲哼给婴儿的摇篮曲。守南族商队的头领正蹲在他身边,用粗糙的手指点着底座上的符号:“这个是我们绿洲的界河吧?你看这波浪纹,跟族里孩子们画的一模一样。”
“不仅是界河,”王猛笑着转动底座,“这个三角符号是平衡域的忆魂石,这个光斑是光语之民的光晶塔,连风语林的灵木纹路都刻上去了。”他顿了顿,指尖落在最中央的符号上——那是一个由星辉盏、流霜剑和骨笛交织而成的图案,“这是山魂前辈特意加的,说我们三个是‘共鸣的纽带’。”
商队头领哈哈笑起来,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纽带好,纽带好!就像界河的支流,把各域的水连在一起,谁也离不开谁。对了,族里的孩子们听说阿青先生能把光语翻译成笛曲,缠着要跟他学,说是想给光语之民写一首‘沙漠的歌’。”
正说着,阿青抱着团绒从同源堂里走出来。小家伙不知从哪里叼来一根光语之民的星尘草,草叶上的光粒沾了团绒一脸,让它看起来像只浑身冒光的小兽。“他们的天赋比我好,”阿青的语气里带着真诚的赞叹,“才学了半日,就能用竹笛吹出光语的‘你好’,光晶石板上的光语之民都在欢呼呢。”
他将骨笛凑到唇边,试吹了一段孩子们新创的曲调。笛音里带着沙漠的干燥与辽阔,却又巧妙地融入了光语的柔和波动,听得同源盏中的光流都跟着轻轻震颤。守在堂外的山精们立刻欢呼起来,小树苗首领还用枝桠在地上画出一个跳舞的光语之民,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苏沐雪从药田的方向走来,裙摆上沾着些许泥土,手里提着一个竹篮,篮子里装着刚采摘的星尘饼幼苗。幼苗的叶片泛着淡淡的金光,在阳光下轻轻摇曳,仿佛在跟着阿青的笛音跳舞。“你们看,”她将竹篮举到众人面前,“种下才三日,就长这么高了。光语之民说,这草能感应到‘喜悦’,越是开心的地方,长得越茂盛。”
王猛凑近看那些幼苗,发现叶片上的纹路竟与同源盏的光流轨迹一模一样:“难怪它长得快,苍梧山最近的喜悦,怕是能溢到其他界域去了。”他指着幼苗根部,那里的土壤泛着湿润的光泽,“是用灵泉的水浇的?”
“不止,”苏沐雪笑着说,“我还混了点守南族的沙枣汁和平衡域的光露,山魂前辈说,这样能让它更快适应苍梧山的地脉,以后结出的果实,能带着所有界域的味道。”
光语之民的首领带着一群年轻的光语之民,正站在光晶塔前,似乎在准备什么。他们的光芒比以往更加明亮,周身环绕着用星尘编织的花环,花环上还挂着小小的铃铛——那是守南族商队上次带去的礼物,据说能在光流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们好像要过来了。”苏沐雪指着影像中光晶塔前的光桥,光桥的另一端,正对着苍梧山的方向,“光晶石板上的消息说,他们想在同源堂的院子里,种下光语之民的‘友谊树’,跟我们的星尘饼做邻居。”
王猛起身,将同源盏从底座上取出,高高举起。器物的七彩光流与彩虹的光芒相连,在苍梧山的山口处打开一道光门——这是永恒通道的“临时入口”,专为迎接光语之民而设。山精们立刻忙碌起来,有的用苔藓在光门旁拼出“欢迎”二字,有的往同源堂的院子里搬来新伐的木桌,还有的捧着刚酿好的果酒,踮着脚往光门里张望。
守南族的孩子们也没闲着,他们排着队站在光门两侧,手里拿着用竹笛改编的“欢迎曲”谱子,紧张地互相提醒着音符。商队头领则在一旁指挥着族人,将带来的沙漠特产——晒干的苁蓉、腌制的酸果、用驼毛织的挂毯——一一摆放在同源堂的屋檐下,像是在布置一场盛大的市集。
“准备好了吗?”王猛回头看向苏沐雪和阿青,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苏沐雪的流霜剑在夕阳下泛着银辉,剑身上的青鸟图腾仿佛活了过来,振翅欲飞:“早就准备好了。同源堂的黑板上,我已经写好了苍梧山的‘待客之道’——第一,不许跟山精抢野果;第二,不许在灵泉里乱扔东西;第三,无论来自哪个界域,都是这里的主人。”
阿青的骨笛轻轻颤动,笛音中带着欢快的调子:“我也准备好了新的曲子,叫《虹光之下》,里面有彩虹的光芒、星尘的轻响,还有……团绒的呼噜声。”他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小兽,团绒正仰着头,对着光门的方向“汪汪”叫着,像是在跟即将到来的客人打招呼。
光门中的光芒越来越亮,隐约能听到光语之民的欢笑声和铃铛的清脆响声。片刻后,第一个光语之民的身影从光门中走出——那是一个年轻的光语之民,周身的光芒泛着活泼的橙色,他的手中捧着一棵小小的树苗,树苗的枝干由光流组成,叶片却是实体的翠绿,显然是用星尘和光晶塔的能量培育而成的“友谊树”。
“欢迎来到苍梧山!”王猛上前一步,伸出手。
年轻的光语之民有些羞涩,犹豫了一下,才用光芒凝聚出一只手,轻轻握住王猛的手掌。两股不同的源力在接触的瞬间交融,化作一道细小的光流,飞向天空,融入彩虹之中。
紧接着,更多的光语之民从光门中走出。他们有的带着光晶雕刻的小玩意儿,有的捧着能在黑暗中发光的星尘沙,还有的举着用光芒编织的画卷——画上是光语之民想象中的苍梧山,有会发光的雪、会唱歌的灵泉、还有长着翅膀的山精,虽然与现实有些偏差,却充满了真诚的向往。
首领的光芒最后出现,他的周身环绕着用星尘和沙枣枝编织的花环,花环上的铃铛随着他的移动,发出“叮铃铃”的响声。他走到王猛三人面前,用光芒在空气中拼出一行字:“我们带来了光语之民的‘心’,想把它种在苍梧山的土地里。”
山精们点燃了火把,火把的光芒在夜空中跳跃,与彩虹的余光交织,照亮了每个人的笑脸。守南族的孩子们吹起了“欢迎曲”,竹笛的声音虽然还有些生涩,却引得光语之民的光芒跟着节奏闪烁,像一场流动的灯光秀。
王猛和光语之民的首领坐在木桌旁,用同源盏交流着。首领的光芒在桌面上拼出光语之民的星图,指着其中一个新出现的光点说:“这是我们在金色云海边缘发现的‘回音谷’,那里的岩壁能记住所有声音,我们想在那里建一座‘界域音乐厅’,让各域的歌谣都能在谷中回响。”
“这主意好。”王猛点头,用星辉盏的光芒在星图旁画出苍梧山的药田,“等星尘饼结果了,我们送你们一批种子,种在音乐厅的周围,让听歌的人,都能尝到所有界域的味道。”
苏沐雪则在和光语之民的“工匠”们讨论友谊树的种植方法。工匠们用光芒在地面上画出光晶塔的能量循环图,解释说友谊树需要吸收不同界域的源力才能存活:“早上浇灵泉的水,中午晒裂阳部族旧址的阳光,晚上再用平衡域的光露擦拭叶片,这样它的枝干会越来越坚固,叶片也会永远翠绿。”
“我记下了。”苏沐雪认真地在兽皮卷上记录着,“等它长大,我们就在树下建一张石桌,夏天的时候,大家可以在这里乘凉、聊天,听阿青吹笛子。”
阿青的骨笛声始终没有停歇。他一会儿吹苍梧山的山歌,引得山精们跟着哼唱;一会儿又吹光语之民的祝福曲,让光语之民的光芒在院子里跳起欢快的舞蹈;最后,他将所有的曲调融合在一起,吹出了那首《虹光之下》——笛音响起的瞬间,同源盏中的歌谣、守南族的竹笛、光语之民的铃铛声,甚至连灵泉的叮咚声,都汇入其中,化作一首真正属于所有界域的歌。
团绒在笛声中兴奋地跑来跑去,一会儿叼起光语之民掉落的星尘,一会儿又蹭蹭守南族孩子的裤腿,最后跳进阿青的怀里,对着天空“汪汪”叫了两声,像是在为这首歌唱和。
光语之民的光芒散布在山间,像一颗颗不会熄灭的星辰;同源堂的院子里,友谊树的叶片在月光下泛着微光,每片叶子上都映着一个界域的影子;药田的星尘饼幼苗轻轻摇曳,仿佛在跟着记忆中的歌谣生长。
王猛、苏沐雪和阿青坐在月神祠的廊下,看着这一切,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你说,很多年后,会不会有人记得我们今天做的事?”苏沐雪轻声问道,流霜剑的剑柄在她掌心微微转动。
王猛望着魂渊溶洞的方向,那里的七彩光流与光语之民的光芒相连,像一条温暖的河:“或许不会记得我们的名字,但他们会记得,有这么一群人,用分享代替了隔阂,用共鸣代替了冲突,让所有界域的生灵,都能在同一片星空下,笑着打招呼。”
阿青的骨笛发出一声轻柔的鸣响,像是在回应王猛的话:“就像风语林的灵木记得古老的故事,石骨原的黑石记得走过的脚印,未来的生灵,也会在同源堂的星尘饼果实里,尝到我们今天的喜悦。”
远处的同源堂里,传来光语之民和守南族孩子们的笑声,他们似乎在比赛谁能模仿对方的语言。笑声穿过夜空,落在药田的星尘饼幼苗上,落在友谊树的叶片上,落在每个等待着明天的生灵心中。
王猛知道,这场跨越界域的冒险,或许永远没有“终点”。未来还会有新的界域被发现,新的挑战在等待,新的歌谣需要被谱写。但此刻,看着虹光散去后依旧明亮的万家灯火,他忽然明白,所谓的“守护”,从来都不是奔赴远方的战场,而是让每一盏灯都能安心亮起,让每一个生灵都能笑着说:“这里是家,我们在一起。”
同源盏在廊下轻轻转动,器物中的歌谣还在继续,像是在诉说着一个未完待续的故事——一个关于所有界域、所有生灵、所有心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