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了打印机在角落里孜孜不倦的发出了规律的运转的声响。
“慕言，”林森放下了杯子，语气认真，“你有没有发现，自从星星上中班以来，你对她的事考虑得越来越……深了。”
苏慕言一怔。
“以前你担心的是她吃不饱、睡不好、会不会生病。”林森继续说，“现在你开始考虑她的心理压力、兴趣培养、社交环境。这很好，说明你真的进入‘家长’这个角色了。”
“我只是不想重蹈覆辙。”苏慕言低声说，“我父母当年就是太执着于给我找‘最好的’，结果……”
他没有再说下去。
但是林森明白。
那些童年时期被安排得密密麻麻的钢琴课、声乐课、礼仪课，那些“为了你好”却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期待，是苏慕言多年焦虑症的根源之一。
“所以你的打算是？”林森问。
“不报班。”苏慕言做出了决定，“但是可以带她去体验一下。让她自己感受，自己选择。如果她真的喜欢，我们再考虑下一步。”
林森笑了：“这个办法好。既尊重了孩子，又给她探索的空间。”他看了眼手表，“我约了‘蒲公英美术馆’下午五点的体验课，他们有个亲子艺术工作坊，今天主题是‘秋天的颜色’。现在出发刚好。”
苏慕言拿起车钥匙：“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选这家？”
“因为只有这家，”林森站起身，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不在繁华商圈，而在798艺术区的一个旧厂房改造的空间。环境很特别，人也少。最重要的是，他们的教育理念是‘艺术就是游戏’。”
这正是苏慕言想要的。
下午四点四十五分，在幼儿园接了星星，一起去了798艺术区。
车驶入了798艺术区。
秋天的798有一种独特的美感。
红砖厂房爬满了藤蔓，锈蚀的工业管道与崭新的玻璃幕墙并存，巨大的涂鸦壁画在阳光下鲜艳夺目。
穿着时髦的年轻人三三两两的走过，画廊和咖啡馆的橱窗里透出了温暖的光。
星星趴在车窗上，眼睛睁得圆圆的：“哥哥，这里好特别啊！”
“星星喜欢吗？”苏慕言问。
“喜欢！”星星用力的点头，“像……像童话里的秘密基地。”
的确，798与那些装修得精致却千篇一律的商业中心截然不同。
这里的每一栋建筑都有故事，每一面墙都可能藏着惊喜。
苏慕言想，也许在这样的环境里，星星能更放松地感受艺术的自由。
“蒲公英美术馆”藏在一排红砖厂房的尽头。
门面很低调，只有一块原木的招牌，上面手绘着蒲公英的图案。
推开厚重的铁门，内部却别有洞天。
挑高近十米的厂房空间被改造成了艺术工坊，阳光从斜顶的天窗倾泻而下，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的微尘。
靠墙的木架上摆满了各种材质的艺术品。
陶土捏的小动物、碎布拼贴的画、树枝搭建的鸟巢……中央是十几张大大的工作台，已经有几个家庭在准备了。
“欢迎！”一位扎着麻花辫、穿着围裙的年轻女老师迎了上来，“是苏先生和星星吗？我是今天的带队老师，叫我小鹿老师就好了。”
她的笑容亲切而自然，没有因为认出苏慕言而表现出任何的异样。
这让苏慕言暗中松了一口气。
工作坊的主题是“收集秋天的颜色”。
小鹿老师发给每个孩子一个白色帆布袋和几个透明的小玻璃瓶。“我们的任务，”她宣布，“是去外面的园区里，找到最能代表秋天的颜色，装进瓶子里，然后带回这里，创造属于自己的秋天的艺术品。”
孩子们欢呼了起来。
星星也兴奋地接过布袋和瓶子，小手紧紧的攥着。
“家长可以陪同，也可以在这里等待。”小鹿老师补充，“但是建议让孩子们自己去发现，我们只做安全的守护者。”
苏慕言蹲下了身，帮星星把布袋的带子调短：“去吧，哥哥在这里等你。”
星星看着他，眼神里有一些期待，也有一丝的不安：“哥哥不一起去吗？”
“星星可以自己完成的，对吗？”苏慕言鼓励道，“哥哥就在这里，你一回头就能看到的。”
这句话给了星星很大的勇气。
她点了点头，跟着其他孩子一起，像小鸟一样飞出了工坊的大门。
苏慕言走到窗边，看着那个小小的黄色身影在秋天的阳光下跳跃。
她蹲在一棵银杏树下，小心翼翼地捡起金黄的落叶，对着阳光仔细端详；她跑到一面涂鸦墙前，仰头看着墙上的色彩，似乎在思考如何“收集”那样的颜色；她还和另一个小女孩分享了找到的红色枫叶，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
那一刻，苏慕言忽然理解了林森的选择。
这里没有“教”，只有“引导”；没有“标准的答案”，只有“自由的表达”。
而这，正是星星现在最需要的。
四十分钟后，孩子们满载而归。
星星的布袋鼓鼓囊囊的，小脸跑得红扑扑的，眼睛亮得惊人。
她跑到苏慕言面前，献宝一样展示着自己的收获：“哥哥你看！金色的叶子，红色的果子，还有这个，阳光的颜色！”
她举起了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从地上捡来的碎玻璃片。
大概是某件装置艺术品的残骸，在阳光下折射出了七彩的光芒。
“怎么想到装这个？”苏慕言问。
“因为它会发光，”星星认真地说，“秋天也有光，太阳的光，暖暖的。”
这个回答让苏慕言心里一动。
他想起自己写歌的时候，也常常捕捉那些看不见的“光”。
情绪的光，记忆的光，爱的光。
原来在孩子的眼睛里，世界是如此直接又充满了诗情画意。
创作环节开始了。
孩子们把收集来的材料铺在工作台上，在小鹿老师的引导下，开始自由的创作。
有的用树叶拼贴成小动物，有的用果实排列出了图案，有的干脆把颜料直接倒在了画布上，用手掌涂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