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哥哥告诉你什么是真实的。”苏慕言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真实的，是哥哥现在就抱着星星。真实的，是星星的房间在哥哥房间的隔壁，门从来都不会锁，星星不管在任何时候害怕了都可以来找哥哥的。真实的，是哥哥明天早上会给星星做早餐吃，后天、大后天、每一天都会给星星做早餐。”
他顿了顿，补充道：“真实的，是哥哥的行李箱在储藏室，而且里面空空的，因为哥哥哪儿都不去，就这样陪着星星。”
星星的哭声渐渐小了，她睁着红肿的眼睛看着他，像是在消化这些话一样。
“星星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苏慕言突然问。
小姑娘点了点头，小声说：“记得……我躲在沙发后面哭。”
“对。那时候哥哥很笨，不知道怎么哄你，甚至想过要不要请保姆。”苏慕言回忆起那一段手足无措的日子，嘴角浮起了一丝苦笑，“但是林森叔叔说，我是你哥哥，不是雇主。所以哥哥就学着冲奶粉、梳头发、讲故事……”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格外清晰：“哥哥学这些，不是为了有一天要离开。而是为了能更好地照顾星星，陪星星长大。”
窗外的城市已经沉睡，只有远处偶尔有车灯划过夜空。
苏慕言抱着星星，感觉她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不再那么的僵硬。
但是他知道，今晚不能就这样结束。
噩梦暴露了星星心底最深的伤口，他必须把脓挤干净，才能真正开始愈合。
“星星，”他轻声问，“除了梦见哥哥离开，还有别的吗？”
怀里的小身影动了动，很久才说：“……还梦见爸爸妈妈了。”
“他们是什么样的？”
“看不清脸……”星星的声音轻得像是叹息一样，“他们在雾里面，我想跑过去，但是雾越来越浓……然后我就听见浩浩的声音，说‘他们不要你了’……”
苏慕言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星星，你知道哥哥小时候的事吗？”
这个问题让星星抬起头，眼里闪过了一丝好奇。
“哥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苏慕言开始讲述，目光望向窗外遥远的夜空，“也经常做噩梦。不过哥哥梦见的，是考试考不好，是站在舞台上忘词，是让爸爸妈妈失望了。”
星星安静地听着。
“那时候哥哥很怕，怕自己不够好，怕配不上别人的期待。”他低头看她，“但是现在哥哥明白了，真正爱你的人，不会因为你不‘够好’就不爱你。爸爸妈妈爱星星，不是因为星星乖不乖、成绩好不好，只因为你就是星星。”
他感觉到星星的小手抓紧了他的衣襟。
“同样的，哥哥爱星星，也不是因为星星需要我，或者星星很懂事。”苏慕言一字一句地说，“只是因为，你是星星，是我的唯一的亲妹妹。这个身份永远不会变，无论你在哪里，变成什么样子。”
“永远……是多远？”星星问，这是个孩子式的问题。
苏慕言想了想，给出了孩子能理解的答案：“永远，就是星星长大、上学、工作、结婚，一直到星星有自己的宝宝，哥哥都还是星星的哥哥。等到星星变成老奶奶，哥哥变成老爷爷，哥哥还是星星的哥哥。”
这个画面让星星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容，虽然很淡，但是很真实。
小孩子的世界就是这样。
“那……那如果星星做错事了呢？”她又问，问得很小心，“哥哥还会要星星吗？”
“会。”苏慕言毫不犹豫，“哥哥可能会生气，可能会批评星星，但是永远不会不要星星的。就像星星在幼儿园受委屈了，哥哥很生气，但是生的是那些伤害星星的人的气，不是生星星的气。”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爱不是奖励，不是只有你表现好的时候才给你。爱就是爱，是无条件的。这是哥哥要教给星星最重要的事。”
星星把脸重新埋进他怀里，这次不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安心。
她在他的睡衣上蹭了蹭，把眼泪鼻涕都蹭上去了，苏慕言也不在意。
“哥哥，”过了很久，她小声说，“我以后……可以叫你爸爸吗？”
这个问题来得如此的突然，苏慕言整个人都愣住了。
卧室里安静得能听到空调运转的轻微的声响。
苏慕言感觉到星星问出这个问题后，身体重新变得紧绷，像是在等待审判一样。
他意识到，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对星星来说可能已经思考了很久，鼓起了很大的勇气。
“星星为什么想叫哥哥爸爸？”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轻声的反问。
“因为……”星星的声音更小了，“莉莉的爸爸会保护她，浩浩的爸爸会来接他放学。幼儿园里，只有我……只有我叫哥哥。”
她说得断断续续，但是苏慕言听懂了。
孩子在群体中寻找认同和归属感，一个“不一样”的称呼，可能就会让她觉得自己“不一样”。
“还有，”星星补充道，“张奶奶说，哥哥做的是爸爸做的事……”
这句话让苏慕言心里一软。
确实，这几个月的相处里，他接送上下学、参加家长会、辅导完成幼儿园的作业、处理幼儿园的纠纷……所有这些，都是传统意义上父亲的角色。
但是他还是认真地问：“那星星觉得，是‘爸爸’这个词重要，还是哥哥这个人重要？”
星星被问住了，她抬起头，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眨啊眨的。
“如果哥哥改名叫张三，”苏慕言用她能理解的例子说，“那哥哥就不是哥哥了吗？”
“不是的！”星星立刻摇头，“哥哥还是哥哥！”
“对。”苏慕言微笑，“所以称呼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之间的感情。星星可以继续叫我哥哥，也可以叫我苏慕言，或者任何星星想叫的称呼。但是无论叫什么，我都还是那个会永远陪着星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