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开始整理桌子上的文件，动作很慢，显然是在思考。
苏慕言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陈树他们的车驶出了园区，消失在了大街上。
“你怎么想？”苏慕言问。
“条件确实很优厚，保护方案也很周全。”林森客观的分析，“从专业角度看，这是个难得的合作机会。既能提升你的公众形象，又能给星星创造独特的成长体验。”
他顿了顿：“风险依然存在。一旦上了节目，星星就真的成为公众人物了。她会面对赞美，也会面对质疑。她才四岁半，能不能承受这些，是个未知数。”
苏慕言没有回头：“你觉得，我能保护她一辈子吗？”
林森愣住了。
“我不能。”苏慕言自问自答，“总有一天，她要自己面对这个世界。而我能做的，就是在她还小的时候，给她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让她练习，让她成长。”
他转过身，眼里有深思：“这个节目，如果真像他们承诺的那样的话，也许就是一个不错的‘练习场’。有专业团队的护航，有我在身边，她可以去尝试、去犯错、去学习。”
他走到星星的画前，轻轻触摸画上的星空：“她说她想变得更开朗，想交更多的朋友。也许，这个节目能帮她。”
林森走到了他身边：“那你是倾向于同意了？”
“我还要问一个人。”苏慕言说。
“星星？”
“嗯。”苏慕言拿起茶几上那张星星笑着的照片，“得让她自己看看，她想不想去这些地方，想不想和这些叔叔阿姨一起‘玩’。”
他小心地把照片收进文件夹里，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晚上七点，张奶奶家。
星星坐在儿童餐椅上，正努力用勺子舀碗里的冬瓜丸子汤。
她今天在幼儿园似乎心情不错，回来时哼着新学的儿歌。
“星星，”苏慕言状似随意地问，“如果有一个机会，可以和哥哥一起去很多没有去过的地方玩，还有很多叔叔阿姨跟着我们一起，帮我们拍照，你愿意吗？”
星星抬起头，小脸上沾着一粒米饭：“像上次去农场那样吗？”
“比农场更远。”苏慕言帮她擦掉饭粒，“可能有大海，有雪山，有古镇。我们要在那里住两三天，完成一些小任务。”
“任务？”星星歪着头，“是像幼儿园老师布置的作业吗？”
“不，是游戏。”苏慕言尽量用她能理解的方式解释，“比如，在海边捡贝壳比赛，在古镇里找一种特别的花，在雪地里堆一个最大的雪人。”
星星的眼睛亮起来：“听起来很好玩！”
“但是，”苏慕言提醒，“会有很多摄像机拍我们，可能会有很多人看到星星。星星会害怕吗？”
这个问题让星星犹豫了。
她放下勺子，认真思考：“像上次电视里采访那样吗？”
“比那次的人会更多。”
星星的小手无意识地揪着围兜，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性动作。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小声问：“那……拍完了，星星还能和现在一样吗？还能上幼儿园，还能回家吃饭，还能和莉莉玩吗？”
这个问题问得苏慕言心里一酸。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当然能。拍摄只是几天时间，拍完了，星星还是星星，一切都和现在一样。”
“那……”星星仰起脸，“哥哥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一直。”苏慕言承诺，“一步都不会离开。”
星星又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那我想去。”
“为什么想去了？”苏慕言问。
“因为……”星星的眼睛弯起来，“我想和哥哥一起去很多地方。而且，我想变得勇敢一点。电视里的那些小朋友，他们去了好多的地方，他们好勇敢的。”
张奶奶在一旁听着，眼里有担忧，也有理解。
她给星星夹了一块排骨，轻声说：“星星，不管去哪里，记住奶奶的话：累了就说，害怕就说，不想做就说。没有人会怪你的。”
“嗯！”星星用力的点头。
晚饭后，苏慕言带星星回家。
洗澡时，星星还在兴奋地问：“哥哥，大海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像游泳池一样大？”
“比游泳池大得多。”苏慕言用浴球给她搓背，“一眼望不到边，蓝色的，有浪花，有海鸥。”
“那雪山呢？是不是很冷？”
“很冷，但是很漂亮，到处都是白白的。”
星星在浴缸里拍打着水花，想象着那些从未见过的风景。
苏慕言看着她欢快的样子，心里的天平又倾斜了一分。
也许，真的可以试一试。
睡前故事时间，星星选了那本《不一样的卡梅拉》。
讲一只小鸡想去看看大海的故事。
读到卡梅拉终于站在海边，对着广阔的大海欢呼时，星星的眼睛亮晶晶的。
“哥哥，”她钻进了被窝，只露出一个小脑袋，“我们什么时候去看大海？”
“还不确定。”苏慕言给她掖好被角，“哥哥还要和那些叔叔阿姨再聊一聊，确保一切都安排好了，才能带星星去。”
“那你要快点聊哦。”星星闭上眼睛，声音渐渐含糊，“我想和卡梅拉一样……去看大海……”
很快，她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苏慕言关掉了大灯，只留一盏小夜灯。
他坐在床边，看着星星熟睡的脸，很久很久。
手机屏幕亮起，是林森发来的消息：“陈树刚又发了一封邮件，补充了一些心理评估的案例和专家意见。附件很大，我明天打印出来给你。”
苏慕言回复：“好。另外，帮我约个时间，我想带星星去他们节目组看看。”
“明白。”
放下手机，苏慕言轻轻握住星星露在被子外的小手。
那只手软软的，小小的，却有着惊人的力量。
能把他从焦虑的深渊里拉出来，能让他冰冷的世界变得温暖。
而现在，他想要给这双小手更多的力量，让它们能握住更广阔的世界。
窗外的夜空，星星点点。
其中有一颗，格外的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