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言沉默地听着，目光再次投向了窗外，似乎是在权衡利弊。
林森补充道：“无论选择哪一种方式，我们都需要提前准备好一套完整的说辞，应对可能出现的各类问题。重点是，强调亲情，强调守护，弱化商业炒作的嫌疑。同时，我会立刻联系各大平台和关系好的媒体，确保通稿风向一致，最大程度去引导正面的舆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客厅里只剩下中央空调轻微的送风声。
苏慕言的脑海中，闪过星星熟睡的脸，闪过她昨晚在台上害怕又努力勇敢的样子，也闪过今早被媒体车追逐时那令人不快的窒息感。
保护她。
让她能光明正大地、快乐地生活。
让那些窥探的目光，变成善意的祝福。
这几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他终于转过身，面向林森，深邃的眼眸中犹豫尽褪，只剩下清晰的决断。
“你说得对。”苏慕言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躲，解决不了问题。”
他顿了顿，做出了最终的决定：“选第一个方案。更直接，也更…私人。微博声明，你来起草初稿，给我看过再发。照片……”他思索了一下，“我来选。”
“好！”林森重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我马上就去准备！声明今天之内就能发出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彻底掌握主动权！”
两人商量出了结果，之前的凝重气氛瞬间被一种积极备战的状态所取代了。
决定已经做好了，方案也已经在筹备。
但是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他还没有迈出。
他轻轻的走到星星身边，同样在地毯上坐下。
柔软的羊毛地毯吸走了所有的声响。
“星星。”他唤了一声，声音是刻意放柔后的温和。
“嗯？”星星头也没抬，注意力还在那只八条腿的章鱼上，“哥哥你看，它的腿会动！”
“是很神奇。”苏慕言配合地看了一眼，然后伸出手，轻轻按在那本厚重的绘本上，动作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郑重。
星星这才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大眼睛疑惑地望向他：“哥哥？”
苏慕言迎着她的目光，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伸手将她抱到自己腿上，让她面对着自己坐好。
这个姿势让他们可以平视，如同一次正式的谈话。
“星星，哥哥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和你商量一下。”苏慕言开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属于成年人的严肃，但是这种严肃并不冰冷，反而充满了尊重，“这件事，关于你，也关于哥哥。需要星星自己来做决定。”
星星眨了眨眼，似乎被哥哥这种郑重的态度感染了，小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坐直了些，小手放在膝盖上，像是在幼儿园听老师讲话一样认真。“什么事呀，哥哥？”
苏慕言组织着语言，尽量用她能理解的词汇：“星星还记得吗？哥哥是一个唱歌的人，有很多人喜欢听哥哥唱歌，所以哥哥有时候会出现在电视上，或者网络上，被很多人看到。”
星星点了点头，这个她是知道的。
演唱会、电视里的哥哥、还有幼儿园小朋友偶尔提起的“你哥哥是明星”，她都懵懂地理解一些。
“之前，哥哥没有告诉大家星星是哥哥的妹妹。”苏慕言继续，目光始终看着她的眼睛，观察着她的反应，“所以，很多人不知道星星的存在，或者知道了，也不太清楚星星是谁。但是最近，因为你在演唱会上亮相了，也因为哥哥带星星出去玩，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星星，也开始喜欢星星了。”
他顿了顿，看到星星眼中闪过一丝细微的困惑，似乎在消化“很多人看到”、“喜欢星星”这些概念。
“现在，哥哥想……正式地告诉大家。”苏慕言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说，“告诉大家，苏念星，就是苏慕言的妹妹。我们是一家人。哥哥想发一条消息，就像……就像在幼儿园里，老师让小朋友站起来介绍‘这是我的爸爸’或者‘这是我的妈妈’一样。只不过，哥哥是在一个很大的、很多人能看到的地方介绍星星。”
他把复杂的“公开声明”和“官宣”，比喻成了孩子世界里最熟悉的“介绍家人”。
星星静静地听着，小眉头微微皱起，显然在努力的思考。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为什么……现在要告诉大家呢？以前为什么不告诉呢？”
这个问题让苏慕言有一些意外，也让他更加的确信，眼前的星星已经有了自己的思考和逻辑。
他认真回答：“以前不告诉，是因为哥哥想保护星星，不想让太多的人打扰星星安静地长大。就像……就像给一株小花盖上一个小罩子，不让风吹雨打。”他用了星星能理解的比喻，“但是现在，星星长大了，变得更勇敢了，像在幼儿园舞台上唱歌一样勇敢。而且，哥哥发现，很多人对星星是善意的，他们喜欢星星，会给星星祝福。所以，哥哥在想，也许可以把这个‘小罩子’拿开，让星星也在阳光下，被大家认识、祝福。当然，”他话锋一转，语气更加谨慎，“拿开罩子，也可能会有不好的风，或者太晒的太阳。有些人可能会说一些星星不喜欢听的话，就像……就像上次星星不小心在网上看到的那样。也会有很多人一直看着星星，关注星星做了什么。”
他没有隐瞒利弊，将“公开”可能带来的关注，好的和不好的、以及可能失去的一部分隐私，都用孩子能感知的方式描述了出来。
这不是替她做决定，而是把选择的砝码清清楚楚地放在了她的面前。
星星听完，沉默了更久。
她的小手无意识地揪着自己衣服上的小扣子，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时钟滴答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