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之气似被东华帝君的话音唤醒,青灰色的滞涩气流里,竟泛起细碎的金芒,像有人将星河碾碎,撒进了这片虚无。那些金芒顺着帝君的气息缓缓流转,绕着他金色的人影织成淡金色的光带,光带中隐约浮出破碎的星辰虚影——有的星辰还燃着未熄的火焰,有的则已化作星尘,在混沌里浮沉,仿佛还在诉说着上古的惨烈。
我悬浮在这片光影交织的空间里,魂体被温和的金光托着,连之前残留的刺骨寒凉都消散了大半。帝君周身的符文愈发清晰,时而化作盘旋的巨龙,龙鳞上的纹路都泛着流光;时而凝为舒展的云纹,每一道褶皱里都藏着天地初开的韵律。连周遭的虚无都仿佛有了轮廓,远处隐约传来流水般的灵气波动,近处则萦绕着如轻纱般的灵雾,明明是死寂的混沌之地,却硬生生透出几分诸天仙境的残影。
“上古之时,诸天万界尚是一片盛世。”帝君的声音在灵魂深处回荡,不似之前的威严,反倒添了几分悠远的追忆,“那时的九天十地,灵气浓郁得能凝成液态,昆仑仙山的琼浆顺着云涧流淌,沾着灵气的花瓣落在地上,都能滋养出千年灵草;东海龙宫的珊瑚礁能映出百里霞光,鲛人的歌声能引动潮汐,连寻常修士都能御空而行,随手便能移山填海。”
他的话音里似裹着画面,我仿佛真的看见了——身披银甲的修士踩着飞剑,在星辰间穿梭,剑风扫过,激起漫天星屑;各族生灵围坐在通天巨树下论道,妖族的狐女指尖凝着灵火,灵族的树精枝干上开着悟道花;巨大的宝船在云海中航行,船帆上绣着“东华”二字,乘风破浪,驶向更遥远的仙界。那是何等璀璨的景象,与我所处的凡尘俗世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可这份向往还没来得及沉淀,帝君的声音就骤然转沉,像被乌云遮蔽的暖阳:“可惜啊,魔道入侵之日,天崩地裂。”他的气息都跟着冷了几分,金芒里竟掺进了淡淡的血色,“魔焰烧红了九天星河,连昆仑仙山的万年冰雪都被烤化;尸骸堆满了修仙界的古道,我亲眼见着并肩作战的火神将,为护着年幼的灵族弟子,被魔将生生劈成两半;亲手感着诸天屏障一寸寸碎裂,魔气像潮水般涌进来,所过之处,生灵涂炭,连灵草都化作了黑灰。”
我攥紧了虚空中的魂体,指尖都在发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痛惜。原来那些传说中的“尊神”,并非生来就高高在上,他们也有过热血沸腾的并肩作战,也有过失去同道的撕心裂肺。这份沉重的过往,远比“神威”二字更让人动容。
“吾乃东华帝君,生于上古灵虚界的东华仙山。”帝君的声音突然放缓,似在诉说一段尘封的过往,“幼时得先天道韵滋养,三岁悟乾坤八卦,七岁便能引动星辰之力;十五岁拜入上古仙宗,苦修三百年,突破金丹,成为灵虚界最年轻的仙将;后执掌诸天防御,率百万修士镇守诸天屏障,与魔道大战千年,护下无数生灵。”
他的小传似一幅长卷,在我脑海中徐徐展开——曾有魔族大能嘲讽他“不过是灵虚界来的毛头小子”,他便提剑孤身闯魔营,以“东华剑法”斩魔将首级,挂在诸天屏障上,震慑魔道百年;也曾在灵族遭遇灭族危机时,放弃即将到手的仙位,带着亲卫驰援,硬生生从魔潮里护出灵族最后的血脉;更曾为寻修补诸天屏障的“混沌灵晶”,深入万妖谷,与二阶妖兽“混沌兽”血战三日三夜,归来时浑身是伤,却捧着灵晶笑得像个孩子。
“为了守住最后一线生机,吾引自身道基为薪,燃尽毕生修为补全屏障。”帝君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金芒都黯淡了几分,“那时的吾,已是元婴巅峰,距离化神仅一步之遥。可看着身后哭喊的生灵,看着破碎的诸天,吾怎能退缩?最终,吾的肉身化作飞灰,只余下这缕残魂,被‘东华道印’护着,在混沌中沉睡了万古。”
混沌气里似掺进了悲凉的底色,连那些细碎的金芒都变得滞涩起来。我望着那道金色人影,突然觉得“东华帝君”这四个字,不再是传说中冰冷的尊号,而是一个有血有肉、有坚守有牺牲的修士。
“那前辈的传承……”我犹豫着开口,声音比之前轻了几分。此刻再提“传承”,竟觉得有些沉甸甸的——那不仅仅是修仙的机缘,更是一份跨越万古的责任,是帝君未竟的心愿,是对上古盛世的念想。
帝君的人影微微晃动,周身的金光重新亮了几分,却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恳切:“吾之传承,藏着上古修仙的根本法门《东华经》,记着诸天秘境的方位,更有炼化至宝的心得。只是这传承之路,远比你想象的凶险——你需在这意识空间中,历经十万年的历练。”
“十万年?”我猛地怔住,魂体都跟着颤了一下。纵使知道意识空间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可“十万年”这三个字,依旧像一座大山压在心头。那是何等漫长的时光?足够凡尘里的人从生到死轮回千次,足够山河变迁、沧海成桑田。我能在那样漫长的岁月里守住本心吗?能熬过一次次的试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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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慌像细小的藤蔓,悄悄缠上了我的心。我想起凡尘里爷爷临终前的模样,他握着我的手,让我“守住道心”;想起还在崖上可能焦急寻找我的卤蛋儿,他总笑我“翻破书”,却总在探险时跟在我身后;想起教室里那本还没看完的《道德经》,书页上爷爷的批注还带着墨香——十万年的历练,会不会让我彻底忘记这些?会不会让我变成一个只知修炼的“异类”?
“你无需畏惧。”帝君仿佛看穿了我心中的动摇,声音里带着安抚的力量,金芒轻轻裹住我的魂体,像被一双宽厚的手托着,“这意识空间的时间流速与外界迥异,外界不过一月,此处已是十万年。待你历练结束醒来,凡尘的时光不过才流逝片刻,你的朋友、你的过往,都还在原地等你。”
他顿了顿,金色的人影微微前倾,语气里多了几分郑重:“更重要的是,这份传承能让你重启修仙之路。日后若能大成,你不仅能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更有机会重临诸天,看看吾曾守护过的盛世——那里有会唱歌的鲛人,有能悟道的灵草,有在星辰间航行的宝船;你甚至……有机会重振那破碎的修仙界,让诸天万界,再归盛世。”
“守护想守护的人”“重临诸天”“重振盛世”——这些话像一道道光,劈开了我心中的犹豫。我想起爷爷临终前的嘱托,想起自己对“道”的执着,想起坠崖前对瓦屋山“灵韵之地”的向往。我本就不甘于困在高考的牢笼里,不甘于过一眼望到头的凡人生涯。如今大道之门就在眼前,纵使要经历十万年的磨砺,纵使未来的修仙之路遍布荆棘,又有何惧?
恐慌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滚烫的决心。我挺直了魂体,目光坚定地望向那道金色人影,一字一句地说道:“晚辈张靖楠,愿意接受传承!纵使这十万年历练千难万险,纵使未来的修仙之路遍布荆棘,也必不负前辈的托付,不负这份跨越万古的信任!”
“好!好!好!”帝君连说三个“好”字,周身的金光骤然炽盛,像正午的太阳般耀眼,混沌气剧烈地翻滚起来,化作金色的浪潮环绕在我们周围。“如此,传承契约即刻缔结!”
话音未落,我胸口的“东华道印”突然发烫,一缕金色魂光从玉佩中涌出,像一条灵动的金丝,缓缓融入我的魂体。瞬间,海量的信息如潮水般涌入脑海——有《东华经》的功法口诀,字字珠玑,透着上古道韵;有诸天秘境的地图,标注着灵晶的产地、传承的藏处;还有炼化至宝的心得,细致到每一步的灵气运转……
同时,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将我的意识包裹,像被一双宽厚的手托着,朝着远处那片闪烁着幻境光芒的虚空缓缓传送而去。我回头望了一眼那道金色人影,他的轮廓虽然依旧模糊,却仿佛在朝我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