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持续了两天。
这两天,陆战就守在考场外。
车里放着热水,还有苏曼爱吃的点心。
每一科考完,苏曼一出来,第一眼就能看到那个倚在车门上、像座山一样可靠的身影。
考完最后一科,铃声响起。
苏曼走出考场,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
她把所有的力气,都留在了那几张试卷上。
“怎么样?”
陆战迎上来,接过她手里的文具袋。
“不知道。”苏曼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不确定,“题太多了,好多都是没见过的。”
“没事,考不上就考不上。”陆战揽着她的肩膀往车边走,“大不了明年再来,老公陪你。”
苏曼靠在他怀里,心里那点不确定,瞬间被踏实感取代。
是啊,她还有他呢。
考上,是锦上添花。
考不上,他依然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一个月后。
大院的收发室门口。
邮递员骑着那辆熟悉的绿色自行车,扯着嗓子喊。
“陆战同志的信!京城来的!”
“京城来的信!还是两封!”
收发室的老王举着信,扯着嗓门喊了一声。
这一嗓子,象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整个大院都跟着荡起了涟漪。
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军嫂们,瞬间都围了过来。
“快看看!是不是苏曼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哎哟,这都一个月了,可算是有信儿了。”
“我赌五毛钱,肯定没考上!那可是高考,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哪是她一个当妈的能考上的?”
苏曼的心跳得象打鼓,手心全是汗。
她穿过人群,走到老王面前,声音都有些发颤。
“王大爷,是……是我的吗?”
“一封是你的,上面写着‘苏曼同志收’。”
老王把那个薄薄的信封递给苏曼,那信封的边角都有些磨损了,显然是经过了长途跋涉。
“另一封是你们家陆师长的,看着象是调令。”
苏曼接过信封。
那张牛皮纸信封很轻,但她却觉得有千斤重。
信封的正面,那“帝都大学”四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芒。
是它。
真的是它。
苏曼的手指颤斗着,半天都撕不开封口。
“快拆开看看啊!别磨蹭了!”
周围的人比她还急,一个个伸长了脖子。
苏曼深吸一口气,指甲用力一划。
“撕拉——”
信封被撕开。
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红纸,从里面滑了出来。
上面用毛笔写着苍劲有力的几个大字:
【录取通知书】
【苏曼同志:经审查,你已被我校中国语言文学系录取,请于三月一日前,持本通知书前来报到。】
下面,盖着帝都大学鲜红的公章。
而在通知书的最下面,还有一行手写的小字,字迹娟秀。
【另:经省招生办核实,苏曼同志以总分第一的优异成绩,荣膺本省文科状元。】
省状元?!
这三个字,象是一颗原子弹,在围观的人群中炸响。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还在说风凉话的张嫂子,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手里的瓜子都忘了嗑。
“状……状元?我没听错吧?”
“天哪!苏曼考了全省第一名?!”
“这……这怎么可能?她还带着三个孩子啊!”
“这哪里是狐狸精?这分明是文曲星下凡啊!”
周围的议论声瞬间从嘲讽变成了震惊,从震惊变成了敬畏。
苏曼看着那张通知书,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不是委屈,不是难过。
是喜悦,是激动,是两辈子的梦想,在这一刻终于实现的狂喜。
她做到了!
她真的做到了!
就在这时,一双有力的大手,从身后环住了她的腰。
一个宽阔温暖的胸膛,粘贴了她的后背。
“我就知道,我媳妇是最棒的。”
陆战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手里还拿着那个印着军区徽章的公文袋。
苏曼转过身,把脸埋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陆战……我考上了……我考上了……”
“恩,我看到了。”
陆战紧紧抱着她,大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后背,象是在安抚一只受了惊的小猫。
他的眼框也红了。
只有他知道,这个女人为了这次考试,付出了多少。
那些熬过的夜,那些写秃的笔,那些瘦下去的肉,在这一刻,都有了回报。
“双喜临门啊。”
陆战松开苏曼,扬了扬手里的公文袋,嘴角勾起一抹抑制不住的笑意。
“看看这是什么。”
他撕开封口,从里面抽出一份红头文档。
【任命通知】
【调任陆战同志为京城卫戍区xx师副师长,即刻赴任。】
京城!
卫戍区!
又是一颗重磅炸弹!
“我的天!陆师长要去京城了!”
“这下好了,苏曼考上京城大学,陆师长也调去京城,这夫妻俩是要一起去京城享福了啊!”
“什么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这俩人也太厉害了!”
羡慕、嫉妒、崇拜……
各种各样的目光,像潮水一样涌向这对站在阳光下的夫妻。
苏曼看着那份调令,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录取通知书。
她和陆战对视一眼。
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熊熊燃烧的火焰。
京城。
那个承载了她身世之谜,也承载了陆战过去的城市。
他们,终于要去了。
然而。
就在这喜悦达到顶峰的时刻。
收发室的老王又颤巍巍地递过来一封信。
“那个……陆师长,这还有一封信,也是京城来的。”
这封信和刚才那两封都不同。
信封是上好的宣纸做的,没有邮票,封口处用火漆封着,上面烙着一个古朴的、苏曼无比熟悉的图案。
是那个三瓣梅花的印记。
陆战看到那个印记,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他接过信,手指轻轻一捻,火漆应声而碎。
信纸很薄,上面只有一行用毛笔写的字,笔锋凌厉,透着一股子居高临下的傲慢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带那个女人回来,接受家规处置。”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
“那个女人”,指的自然是苏曼。
“家规处置”,这四个字更是透着一股子令人不寒而栗的森然。
周围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苏曼也看到了那行字。
她的心猛地一沉。
这就是陆家。
他们甚至不屑于称呼她的名字,直接用“那个女人”来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