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钥匙和子弹壳,先别声张,这事儿水太深。”
清晨的微光通过窗帘缝隙,照在陆战那张凝重的脸上,他一边系着风纪扣,一边压低声音嘱咐。
苏曼坐在床沿,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带有梅花印记的子弹壳戒指,点了点头。
“我知道,敌暗我明,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陆战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眼神里透着一丝愧疚和不舍。
“最近团里有大演习,全封闭式的,我可能几天回不来。”
“家里的门窗我都加固过了,要是那个特务还有同伙,你别硬拼,带着孩子往人多的地方跑。”
苏曼乖巧地应着,起身帮他整理好衣领,象个贤惠的小媳妇。
“放心吧战哥,家里有我,你安心搞演习,别分心。”
陆战深深看了她一眼,在那张红润的嘴唇上狠狠啄了一口,这才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吉普车的轰鸣声远去,苏曼脸上的柔顺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精明和决断。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铜钥匙,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既然知道了这背后牵扯到京城陆家和巨额宝藏,那危险就是不可避免的。
光靠陆战一个人挡在前面不行,她得有自己的底牌。
在这个年代,除了权,最硬的底牌就是钱。
陆战虽然把全部身家都给了她,但那点钱若是真遇上大事,怕是连打点关系的塞牙缝都不够。
而且,她记得前世陆战的腿伤,就是因为这次演习后的任务复发,最后导致不得不转业。
要想保住他的腿,要想在这个即将到来的变革时代站稳脚跟,她必须在短时间内赚到一大笔钱。
苏曼把戒指藏好,换上一身利索的衣服,把大宝二宝送去学校后,直接去了供销社。
上次那批遐疵布做的衣服卖得极好,王主任尝到了甜头,现在看苏曼跟看财神爷似的。
“哎哟,苏曼同志!你可算来了!”
王主任满脸堆笑地从柜台后面迎出来,手里还拿着个算盘。
“上次那批货,还没上架就被内部抢光了!现在好多人托关系来问还有没有呢!”
苏曼笑了笑,并没有急着接话,而是扫视了一圈周围。
“王主任,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后院的办公室,苏曼开门见山。
“王主任,小打小闹没意思,我想搞点大的。”
“我手里有一批新图纸,不仅是女装,还有童装和中山装的改良版。”
“但这需要大量的布料,光靠你们供销社的遐疵布肯定不够。”
王主任眼珠子转了转,压低声音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我听说,城南纺织厂有一批外贸尾单,因为颜色不正被扣下了。”
苏曼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我想把那批货吃下来。”
王主任倒吸一口凉气:“苏曼同志,你胃口不小啊!那批货少说也有几千尺,得好几千块钱呢!”
“钱不是问题。”
苏曼从包里掏出一叠大团结,那是陆战给她的存折里取出来的部分,也是她的激活资金。
“问题是,我需要一个路子,一个能把货运出来,还能帮我分销的人。”
王主任盯着那叠钱,咽了口唾沫,最后狠狠一拍大腿。
“行!既然妹子你有这魄力,那哥哥我就陪你赌一把!”
“我给你介绍个人,叫陈旭,是个倒爷,路子野得很,就在城南那片混。”
当天下午,苏曼就见到了这个陈旭。
出乎意料的是,这陈旭并不是那种满脸横肉的二道贩子,反而长得斯斯文文,白白净净,戴着副金丝眼镜。
乍一看,倒象个文弱书生,或者是大院里谁家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这就是陆团长的爱人?久仰大名。”
陈旭穿着一件的确良白衬衫,袖口卷得整整齐齐,笑起来还有个酒窝。
两人约在城南的一家国营饭店见面,角落里,光线昏暗。
苏曼打量了他一眼,心里暗暗点头,这人眼神清正,不象是个奸猾之徒。
“陈同志,客套话就不说了,咱们谈谈生意。”
苏曼从包里拿出几张设计图,推到陈旭面前。
陈旭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但当他拿起那几张图纸时,眼神瞬间变了。
“这收腰的设计……还有这领口的盘扣……绝了!”
陈旭推了推眼镜,抬头看向苏曼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惊艳和敬佩。
“嫂子,这真是你画的?”
“如假包换。”
苏曼喝了一口茶,神色淡然。
“货我能搞定,设计我出,你负责跑腿和分销,利润咱们四六分,我六你四。”
陈旭笑了,笑得有些玩味。
“嫂子,你这胃口可真大,我陈旭在这个圈子里,还没人敢跟我四六分呢。”
“那是别人没本事。”
苏曼身子微微前倾,强大的气场瞬间压了过去。
“我的衣服,只要做出来,就是爆款,就是印钞机。”
“你跟我合作,赚的不是辛苦钱,是名声,是以后在这个行当里的龙头地位。”
“怎么样,赌不赌?”
陈旭盯着苏曼看了足足十秒钟。
这个女人,太特别了。
明明长着一张娇软妩媚的脸,行事作风却比男人还果断狠辣。
“好!赌了!”
陈旭伸出手,“合作愉快,苏老板。”
两人谈得很投机,不知不觉天就黑了。
从饭店出来的时候,外面下起了蒙蒙细雨。
“嫂子,这么晚了,也没车,我送你回去吧。”
陈旭推着一辆崭新的二八大杠自行车,殷勤地说道。
苏曼想了想,这里离大院确实有点远,而且下着雨,便也没有矫情。
“那就麻烦陈同志了,送到大院门口就行。”
苏曼侧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
雨丝飘飞,路灯昏黄。
这一幕,若是放在偶象剧里,那是唯美浪漫。
但在某些有心人眼里,那就是“奸情”的铁证。
大院门口。
张嫂子正嗑着瓜子,跟几个老娘们儿在门房躲雨闲聊。
远远地,就看见一辆自行车骑了过来。
车上坐着一男一女,靠得极近。
“哎哎哎!你们快看!那是谁啊?”
张嫂子眼尖,一眼就认出了苏曼那件标志性的碎花裙子。
“那不是苏曼吗?骑车的男的是谁啊?看着不象陆团长啊!”
“陆团长去演习了,这几天都不在家!”
“我的天!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还搂着腰(其实只是抓着车座)?”
“这不是搞破鞋吗?!”
张嫂子兴奋得瓜子都掉了,象是抓住了什么惊天大瓜。
自行车在离大院还有一百米的地方停下了。
苏曼跳落车,把伞递给陈旭。
“谢谢你送我,这伞你拿着,别淋湿了。”
陈旭接过伞,冲着苏曼笑了笑,那笑容在路灯下显得格外璨烂。
“嫂子客气了,明天老地方见,货款我会准备好。”
“好,明天见。”
两人道别,苏曼转身往大院走。
陈旭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岗,才骑上车离开。
这一切,都被躲在暗处的张嫂子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好你个苏曼!平时装得跟贞洁烈女似的,背地里竟然养小白脸!”
张嫂子恶毒地啐了一口。
“等陆团长回来,我看你怎么死!”
苏曼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她回到家,看着已经熟睡的两个孩子,心里盘算着明天的交易。
只要这笔生意做成,第一桶金就有了。
到时候,不仅能给陆战买最好的药,还能把这破院子翻修一下。
想到陆战,苏曼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也不知道他在演习场上怎么样了,有没有按时吃饭。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
就在几十公里外的演习场上。
陆战正黑着脸,手里捏着一份刚送来的“家书”。
那是张嫂子连夜托人送出来的“举报信”。
信里没有字,只有一张画得歪歪扭扭的图。
画上,一个女人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抱着一个戴眼镜男人的腰。
虽然画工拙劣,但那条碎花裙子,陆战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苏曼最喜欢的一条裙子。
“啪!”
陆战手里的铅笔被硬生生折断。
周围的几个营长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团长……咋了?是不是作战计划有问题?”
陆战猛地站起身,浑身散发着一股要杀人的戾气。
他把那张画揉成一团,塞进兜里。
“没什么。”
“传我命令,今晚急行军五十公里!”
“谁要是掉队,老子扒了他的皮!”
营长们面面相觑,心里都在哀嚎。
这活阎王,今晚是发什么疯啊?
陆战站在雨幕中,任由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脸上。
他的脑海里,全是那张画上的画面。
那个戴眼镜的小白脸是谁?
苏曼为什么要坐他的车?
为什么这么晚才回家?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嫉妒,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脏。
他以为只要把家底都给她,把命都给她,她就会安心跟他过日子。
难道……她还是嫌弃他是个大老粗?
嫌弃他不懂风情?
陆战摸了摸胸口那张被揉皱的画。
苏曼。
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否则……
老子就算把这天捅个窟窿,也要把你绑在身边,哪也不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