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5月20日,刑侦大队的空气像浸了水的棉絮,闷得人喘不过气。李建国把周振国的笔录翻到第三遍,指尖在“红绳”两个字上反复摩挲——这根看似是导火索的绳子,背后藏着的东西,远比“误会”更复杂。
小张从工地调查回来时,裤脚还沾着泥,手里攥着一份皱巴巴的“设备检查记录”:“李队,周振国负责的塔吊,案发前半个月就出过问题!3号那天夜班,塔吊吊臂晃动得厉害,齿轮还发出异响,安全员让他停工检修,他硬是说‘没事,我能稳住’,还跟安全员吵了一架。”
更关键的是,小张找到的一位工友回忆:“案发前一周,林晚秋来工地送过一次晚饭,刚好碰到安全员说塔吊的事,她当时就急了,拉着我问‘齿轮响是不是会出大事’,还说‘得让振国别干夜班了’。”
这个线索像惊雷,劈开了“红绳杀人”的简单表象。李建国立刻调取林晚秋的行踪记录,发现她案发前去过三次工地附近的五金店,每次都买些“齿轮润滑油”“安全绳卡扣”之类的零件,甚至还去图书馆借过《塔吊设备维护手册》,书页里关于“齿轮故障应急处理”的部分,被画满了波浪线。
“原来她夺刀,不是为了解释红绳,是为了阻止周振国去上班!”小张突然反应过来,“周振国那天早上吵完架,肯定是要去工地继续上工,林晚秋知道塔吊有危险,拼命拦着他,甚至想夺刀逼他留下,结果……”
可周振国依旧咬死不承认:“我没瞒她工地的事!她也从没拦着我上班!”他的眼神闪烁,却始终不肯松口,直到李建国把林晚秋买的零件、借的手册、工友的证词一一摆在他面前,他才突然捂住脸,肩膀剧烈颤抖。
“是我……是我没告诉她……”周振国的声音断断续续,“去年我妈治病欠了三万块,工地说只要我顶完这个月夜班,就给我发奖金,我怕她担心,更怕她不让我干,就没说塔吊坏了的事……那天早上我要去上班,她拉着我不让走,说‘塔吊会出事’,我以为她是故意找借口拦着我挣钱,就跟她吵得更凶……”
他终于坦白,案发时林晚秋夺刀喊的不是“看银珠里的字”,而是“振国,别去工地!塔吊会塌!”,可他被“挣钱还债”的执念冲昏了头,只觉得她是“无理取闹”,争执中失手捅伤了她。至于后来谎称“红绳是情人所赠”,不过是想让自己的“失手”,听起来更像“被欺骗后的愤怒”,而非“因自私和隐瞒酿成的悲剧”。
可案子还没彻底明朗——林晚秋既然知道塔吊有危险,为什么不直接找工地举报?她借的手册里,夹着一张没写完的纸条,上面写着“如果振国不肯停,就找……”后面的名字被撕去,只剩一个“安”字,像是在指工地的安全员,又像是别的什么人。
李建国看着那张纸条,心里清楚,这桩案子的核心,从来不是红绳,也不是简单的争执失手,而是底层人在“生存压力”与“生命安全”之间的挣扎,是林晚秋没说出口的担忧,是周振国藏在自卑背后的自私,更是那些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时,来不及说透的真心话。
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的声音,像林晚秋没说完的叮嘱,也像周振国迟来的忏悔。会议室里的证物静静躺着,等待着最后一块拼图,把这场被红绳掩盖的悲剧,彻底还原在阳光之下。